“小端,这批芯片质量不行啊。”戴着老旧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端详了下桌上零散放着的几个芯片,故作叹息。
这个奸商。端木离内心吐槽道,老罗十次有九次都是乱报价,合作三年,端木离都没能摸清这个中年男人的出价规律。
“是端木,联邦的姓名大全里没有端这个姓。”端木离木着脸纠正道。
麻了。那么多年就没叫对过一次。联邦没有九年义务教育制度,治治这群文盲的吗?!
如果老罗能听见此时端木离的心声,那双老旧厚重的黑框镜片后将射出难得锐利的目光,深
沉地提醒她,联邦字典里没有义务教育这个词。
没错,端木离生活在一个没有义务教育制度,准确来说,设定大杂烩的星际时代。
在这里,随时都可能打破蓝星的固有认知。用端木离的话说,每天都能过上免费开盲盒的日子。
一只扫帚从老罗身后的过道飞出,直奔老罗后脑而去。端木离抬头看了看杂草扫把势不可挡的架势,果断选择了低头闭嘴。老板娘虽然法力低微,这一手扫帚揍人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端木离觉得,如果老板娘年轻时能早点遇到老罗,早点练就这炉火纯青的扫把功,说不定能进中级法师学院。
思绪刚落,杂草扫把正好在老罗身后刹车,对准眼前稀松黑发的圆脑袋,狠狠来了一击。
好痛。端木离侧过头,不忍直视地轻闭双眼,这扫把在法力加成下,威力比平底锅还强上几分。就老罗这半死不活的经商水平,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凑齐治疗仓修复脑神经的钱。
这一刻,端木离彷佛懂了,老罗的报价为何如此飘忽不定。
“罗兰!你又找那小子买垃圾是不是!”老板娘气急败坏的声音横穿三层地板,从上方传来。“你要不要看看自己房里那群破烂,还不够多吗!”
老罗摸了摸后脑勺,听到自家老婆的怒吼,下意识浑身一抖。罗兰快速抬头扫了扫身后的旋转楼梯,未见丝毫动静。中年男人轻呼一口气,转头匆忙朝对面站立的,竹竿一样的瘦弱青年使了个眼色。
就这价,卖吗?
卖卖卖。端木离快速将芯片朝老罗的方向一推,示意成交。老罗露出愉悦的笑容,右手拉开抽屉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端木离。端木离接过信封揣在怀里,抬手拉了拉卫衣的帽檐,转身离开小铺。
冰凉的雨滴散落,端木离抬头看了看天。这可不太妙,这里的雨淋久了会浑身刺痛。那种每根骨头都在痛的感觉,她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路边买伞的西装男子已经支起了小摊,正悠闲地端着咖啡,翘着腿,欣赏着这雨天。男子身侧的瓷白圆筒里插着几柄黑色鱼骨伞。圆筒前立着一块闪着金光的小方立牌,上面写着令人望而却步的价格。
端木离扫了眼立牌上的数字,抿抿唇,头也不回地跑进雨里。男子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向干瘦身影消失的方向,挑了挑眉。
倒是没想到这孩子竟还活着。西装男子对端木离印象很深,那是他难得一次发善心。在大雨下为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撑伞,等待她一铲又一铲,将自己的养父埋了。被雨毁掉的那身行头可不算便宜。男子低头品了下手中的咖啡,嗯,不愧是第六行星的精品。
“那小子人呢?!属狗的吗?跑那么快。”街边木屋里冲出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洪亮的大嗓门引得四周人瞩目。老板娘快要踏出屋檐的脚步被这临时的雨阻拦了。她看了看天,嘴里骂骂咧咧地伸回了腿,转头捏住了试图劝自己的丈夫的耳朵。
西装男见二人进屋,了然地收回了目光。也是,这片区域除了罗兰家,也没人敢收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了。
倒不是说东西的来源。1399星作为联邦毫不起眼的废弃行星之一,来路不明的东西多了去了。这片区域,不少人都是靠这些东西为生的,谁也别评价谁。来历不明指的是端木离。
对于这孩子的养父,西装男还是有些印象的,一个个子不高不矮,眼神清亮的男人。可惜,太较真的人在这儿是活不长的。男子无奈地摇摇头。
那个姓李的男人不知道从哪个废弃垃圾堆里捡回了个白白净净的女婴,取名叫做端木离。他敢说,整个1399星上都找不出第二个姓端木的。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这孩子是个麻烦吗?
在1399星,什么都可以有问题,只有身份不能有问题。身份,就是一个人天然的命脉。拿捏不住身份的人,怎么能算是合格的蚂蚁呢。男子低头苦笑,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无奈。
昏暗的小巷里,端木离小心翼翼地侧身躲在窄窄的屋棚下,脚下却是一点也不敢停,快步朝小巷深处的废旧厂房走去。
总算到了。端木离长呼一口气,放下卫衣的帽子,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干净衣服,迅速换上。换好衣服后,她抬眼看了看自己在厂房角落支起的一方天地,沉沉叹口气,认命拉出旁边一个印着广告语的废弃工具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