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另一个“顾新锦”呢?她也像自己这样活过吗?
烤箱计时器叮地跳停,沈非云回过神,快步走出厨房。现在思考这些还为时尚早,至少要先找到消灭污染源的方法,再来谈形而上的存在主义。
此地不宜久留,沈非云三两步跨上楼梯,环视一周,立刻锁定了“待客室”的位置。
无他,走廊尽头昨晚还上锁的那间房,此刻大喇喇地敞开着。
门内不再是狭窄拥挤的货架,取而代之的是左右两只精美的陶瓷落地花瓶,提花红毯铺地,头顶一盏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货架被撤走,狭小的房间一览无遗,蒋折斋和管家出入的暗门此时也开着。沈非云几步绕过遮挡视线的墙壁,周遭的光线却暗了下来。
墙后的空间极为宽敞,天花板却不知为何压得很低。门后一张长条桌,上面空置着缠枝果盘,水果却还没准备好。房间中央十六张扶手椅整齐摆成正方形,面朝密不透风围出一块空地。
在那中央,与房间考究的装饰格格不入,伫立着一个庞大黝黑的铁笼。
沈非云走上前细看,铁笼用的钢条和她的手臂一样粗,横竖交错,容不得人出入。
粗犷可怖的铁笼前,却又是大理石雕刻的窄长祭台,一列五本装帧精美的厚重书籍陈列其上。
沈非云随便翻开一本,里面的内容却不是神爱世人的警世箴言。
而是一个名叫“顾新锦”,又不应该叫“顾新锦”的女孩。
沈非云从头看去,第一页正中的照片里,女孩身穿白裙,羞涩地看向镜头。
沈非云又翻开旁边的四本,封皮下都贴着照片,只有一张是沈非云熟悉的脸。
不是沈非云白天见过坐在床上的女孩,而是沈非云现在顶着的这张脸。
她自己的照片就贴在第五本书中。
剩下四个女孩,沈非云都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没那么确定。非要描述她们的长相,大概是……
她们四个的五官融成了另一个“顾新锦”。
沈非云向后翻去,女孩的生平被当做玩物般凝视,而后是女孩的身体,女孩的痛苦,以及,女孩的生命。
只有沈非云这一本还是空白的,想来按照正常发展,今晚也会被填满。
沈非云吐出胸中浊气,合上这本即将写满罪恶的书。
“你果然在这。”
毫无预兆,管家的声音在沈非云身后响起。她猛地转身,管家从门口一步步走近他,脸上阴晴不定。
“你没以前的那些听话,我早就和先生说过……不过既然你提前到了,不如就先做准备吧……”
平素浮在他脸上的文雅消散殆尽,狞笑爬上面庞,他一个扑身捉向沈非云。
“啊————”
惨厉的尖叫刺破凝固的空气,沈非云奋力拔出修枝剪,鲜血飞溅,温热的液体喷洒在沈非云的脸颊上,凝成血滴,缓缓淌下。
管家捂紧大腿哀嚎不已,沈非云则在他的咒骂和对帮佣的呼唤中,消失在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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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折斋的车驶回庄园时夜幕将临,天边飞云似烈火焚烧。蒋折斋没收到管家的回信,心底焦急,一脚油门踩到底,黑色轿车猎豹般冲过庄园大门。
整座庄园笼罩在玫瑰色的晚霞中,静谧得如同名家笔下的油画。
主宅大门紧闭,却没有人出来迎接他。蒋折斋开门下车,试着推了两下大门。
毫无反应。
蒋折斋心底的不安被放大,他转回车边想开车逃离,庄园的铁门却在他眼前缓缓咬合。
他顾不得形象,小跑几步,仍赶不上大门闭合的速度,只得停在前庭的喷泉边,低头沉思。
这时他才发觉,喷泉中浓稠的红色不是天上烟霞的倒影。
一片玫瑰花瓣藏在刺鼻的血腥味中靠近蒋折斋。
接着两片,三片……
蒋折斋抬起头时,已经被一片艳丽的玫瑰雨包围。
自花瓣纷飞中走出一抹白色的身影,比蒋折斋矮上至少三十公分,仰头看他时却像看一只死兽。
“新锦……你回来了。”蒋折斋喃喃自语。
“顾新锦”听到他的话勃然大怒,花瓣在蒋折斋周身形成一小团旋风,柔软的花瓣高速旋转下飞沙走石般割向蒋折斋的脸。
蒋折斋却在花瓣中笑了。
“新锦……你还是那么好猜。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你恨我,新锦。但你根本杀不掉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