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女孩面上像是信了她,可陆芸心里总是七上八下,若对方私底下还是误将她设为感情上的“假想敌”,那等明日抵达京城,她往后的日子可否能安稳。
按理,与将军小弟保持距离,是最佳处理。
可这京城重地,她同样人生地不熟,也无法在最短时间内自立门户,怕是诸多方面需要“仰仗”盛茗旭。
也不知这盛国的基本国情。
比如,女子地位如何。
这关系到她是否继续女扮男装还是可自在恢复女儿身。
一想到未来的渺茫不确定性,人虽躺在床上,可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眠。
明日又是新衣裹身,比以往任何一套都要厚实,想来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冷了。
陆芸放弃了挣扎,索性起身,打算到外面透透气。
心事满怀,目不见睫,长夜萧瑟,天地孤寂。
殊不知人刚出帐,抬头就撞见同样夜不成寐的盛茗旭。
一对清亮黑眸对上她的一瞬,想转身撤退已然迟了,只好故作淡然:“怎么起来了?”
陆芸望着他的一双眼,有不同于往日的光亮,一时之间竟有些看深,待回过神来,忽然自顾自一阵痴笑,如实答他:“我一想到明日就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心中总不安稳。”
盛茗旭有些意外:“你是在担心什么么?还是在怕什么?”
“也不是担心,也不是怕。”陆芸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用来表达自己复杂的心绪,于是仰头去望月,呆呆看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个月亮。”
“自然是。”盛茗旭也被她传染,昂首望月,“到哪月亮都只此一轮。”
这话惹得陆芸侧身,第一次强烈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小伙与她之间如隔万千山水般的云泥之别,不由生出别样滋味:“那你呢?盛将军,这么晚不睡来找我有何事?”
方才他的行动显然是欲进帐,这个点他没跟着未婚妻卿卿我我风花雪月,来找她这个姐姐作什么?
好久没被她唤一声“盛将军”,低音沙哑,此刻入耳,在人心底摇曳出不一样的情愫。
盛茗旭望着她,眸底敛着丝缕克制:“文青黛是不是有找过你?”
原来宰相千金叫文青黛,陆芸心中一点:“青黛”是一种中药材,是一味清热药,清热解毒,凉血消斑,泻火定惊。
古人用此作名,倒把它的古风感用到了极致。
“早些时候过来瞧了瞧。”她答,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盛茗旭闻言,下意识眨了眨眼:“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奇怪的话?陆芸笑笑,摇头否认:“没。我跟她都不熟,哪来奇怪的话。”
不是不奇怪,是陆芸能换位思考,站在文青黛的立场,今晚那些话虽唐突但都成立,能理解。古代女子那些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心里有数。贵为宰相之女,如此在意未来丈夫,也是人之常情;即便换做现代,两女一男,也会发生类似的桥段。
盛茗旭凝神望着朝夕共处多时的她,心中一模一样的话来来回回无数次,只差一个出口的契机。
他不是不信她的回答,只是依他对那文青黛秉性的了解,是无理取闹的主:“若说了你不要放心里去,她的话,不作数。”
“不作数?”陆芸觉得这词莫名其妙,“你指什么?”
果然,文青黛肯定同她说了一些厉害的话,盛茗旭心中有了大概:“不作数。我与她的婚约,是圣上所赐如实,可我对她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所以,此次回京,我会请皇上解除此婚约。这对——”
“为啥要解除啊?”陆芸大跌眼镜,已没耐心听完他后面的话,迫不及待打断,“这宰相千金家底丰厚,娘家又显赫,配你这立下汗马功劳的盛大将军,完美!怎么说来着,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金玉良缘!”
话本就未讲完的盛茗旭半张着嘴,许是没料到她如此强烈的反应竟是这样一番态度,一颗心受到的冲击不小:“……我不喜欢她,怎么成婚!”
这小子情绪怎么还激动了起来?陆芸望着她的将军弟弟,眼神里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凛冽与倔强,只好耐耐性子,化身情感导师,给他一个非常贴合现实的建议:“害,你这孩子,没感觉,不喜欢,这些都不是问题,咱可以先婚后爱,感情嘛,慢慢培养,日后成了婚,天天厮守在一块,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久而久之,就会有感觉了!”
她这样边讲边笑的模样,隐隐刺疼了盛茗旭心中最柔软处。
见她唤气停顿等他接,他的心情一落千丈,于是没好气地丢出去一句:“我不要。”
“额,”陆芸顿住,这小弟认了也满月了,可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孩提般负气讲话,情绪一点都不如往常那般收着敛着,令她别开生面的同时,忍不住觉得有趣,“成年人,什么要不要的!乖,听姐一句,你反正总要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