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顾府四下静谧无声,若非夏夜虫鸣,便可比作死气沉沉。
筠安先生素日里喜静,平日府中下人加上近卫不过十指之数。
内室和通往西墙的小径跳跃着烛光,夜色中更添薄凉。
“叩,扣扣叩。”一身夜行衣的洛初轻轻在内室窗户的外沿敲击着节奏。
顾筠安眉梢微扬,并未回身,只道:“东西放下,人走便是。”
此话一出,洛初掀窗翻入,哪还有一点女儿家样子,大大咧咧地坐在顾筠安对面。
“少师大人好生冷漠,怎么说咱们也是老相熟了,夜路凄凉也不赏口茶喝。”
顾筠安低头笑了笑,给来客倒了杯茶。
“近几日我要出趟远门,你且在府中休养生息,莫要出来闯祸。”
顾筠安说到此处,起身从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又道:“这里边的银票你且用着,不够的话去西四街的当铺找王掌柜,把这匣子给他看,他自会知道怎么做。”
叶洛初低头看着被推到面前的匣子,眼波微动。
旁人知道她是相爷之女,自认为她即使不是富可敌国,也应是不愁吃穿的。谁人知晓二房在府中的难处。
但他,什么都不问,却什么都知道。
“顾筠安,”她抬眸直视对方:“你为何帮我?”
只见顾筠安一对白凤眼微眯着,打量着叶洛初。
“你当为何?”
叶洛初被他看得不自在,忙岔开话题。
“东西我收下了,盘缠也就有了,这次出征总能带上我了吧?”
“谁告诉你此行出征?”顾筠安玩味地看着眼前人。
“我……我听爹爹说的。”
此事既然已密信送出,相爷自是不会随意向旁人道出,除非有人窃取了信的内容。
此人身份在顾筠安这里大可不必点破,知她者,舍顾某其谁。
“既是相爷告知,想必你已知道其中利害。”
“我自是知道,所以我才要去保护你啊!”叶洛初义正言辞道。
但顾筠安决定的事哪是这么容易更改的。
“此次出行却有危险,但我与太子一同离京已是冒险。薛惘那妖道尚在京中,日后不知会有什么异动。太子怯懦,如若此战失了边城,圣上必将勃然大怒。此次相爷若能助我等稳住朝局固然大吉,若那薛惘煽风点火,对于东宫和相府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叶洛初坐直身板,端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筠安先生请放心,我必会留在京师,一有风吹草动就及时来府上传报。”
顾筠安一时气笑:“这小耳朵怎么还变着法收声儿?我明明吩咐的是你在府上稳稳待着。”说着伸手轻拽了一下叶洛初柔润的小耳朵。
动作一出,洛初耳根、面色瞬间被晕染成娇粉色。
“这就害羞了?刚刚饮我的茶盏看着很自然啊,我当是你不在意这男女之别呢。”
“什么?你的茶盏?”叶洛初望向桌面,果真只有一壶一盏。
顾筠安见那绯红着脸,逃也似地翻窗而出的身影,无奈地摇着头,拿过茶盏,又为自己续了一盏。
这夜色,又回归了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