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云做了个梦,梦到了幼时的寄容和自己,她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寄容对着幼时的她笑着,可她只能在一旁茫然地看着,不知所措。
幼时的她笑着奔向寄容,气喘吁吁地握住了寄容的手,温柔又坚定地对寄容说道:“容容,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海阔天空,我们有哪里去不得的。”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年幼的寄容和自己傻乎乎地相视而笑。
不知为何,她倏地落下一行清泪,别过头去,抹去那行泪,转过身去,与她们背道而驰。
柳朝云看始终陪伴在身侧的偶,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喟叹道:“无……独有偶啊。”
那声音消失在风中,了无痕迹。
她醒来时,室内已经不见柳暮雨的尸体,地上深褐色的血迹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她忽然明白柳暮雨为何明知一念动是饮鸠止渴,却仍是要吃。
人最怕的不是浑浑噩噩地死去,而是清醒地活着。
这个道理她明白,柳暮雨也明白,只可惜比起戳破虚妄,人最擅长的还是自欺欺人。
她起身时,寄容静静坐在铜镜前,从前都是寄容为她梳妆,如今却是换成了她为寄容装扮,无知无觉的偶人在她的操纵下露出笑意,仿佛下一刻,她就能听到寄容唤她一声小姐。
徐琦四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柳朝云望着镜内的寄容,低敛的眉目间俱是温柔,天地间好像只余她们二人,再容不下旁的人,徐琦突然有些难过,她明知寄容已死,却仍对着一具偶这样细致温柔,到底是为什么呢?
柳朝云神色认真地梳着寄容的头发,乌黑如缎的发丝从她指尖穿过,交织缠绵,她轻柔地为寄容发上簪上一只珠钗,方才对他们说道:“你们将我这里弄得天翻地覆,不悄悄离开,是还要我替你们送行吗?”
她话语中没有多少怨怼,一切的事情若是真要追根究底,也怪不到叶致淮他们头上来,说到底,没了他们,一切也会发生。
她的责任还要旁人承担,那她也看不起自己。
“我们会追查到以柳的踪迹,老阙主的仇,我们会一并报的,”叶致淮也没有大义凛然地说要为老阙主报仇,柳朝云反倒是能感受到他平淡话语下的承诺。
柳朝云笑了笑,她仍旧是看着铜镜里的寄容说道:“多谢。”
她背对着众人,未曾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神色,说道:“山水不相逢,诸位各自珍重。”
四人离开,柳朝云对着镜内的寄容说道:“容容,当年你我若是离开白凤阙,又能否像他们这般携手江湖,策马同游?”
徐琦跟着众人走出房门,远远遥望着房内一站一坐又亲密无间的二人,忽然有些明白叶致淮的那番话,又懵懵懂懂觉得,自己还是不懂的好。
柳朝云看着寄容一点点变成偶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
江上白浪涛涛,水流湍急,一个浪头打来,就是千军万马的架势,滚滚江水汹涌而来,声势浩大,让人看着都忍不住望而却步。
徐琦脸色发白,她见了彦水江就觉得头晕目眩,想起等下要坐船入江,就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要醒来得好。
林玠担忧地望着她说道:“阿琦,不然算了,还是走陆路吧。”
“小玉怕水?”叶致淮没想到徐琦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会怕坐船。
徐琦强撑着不想丢脸,不愿回复,林玠在一旁竹筒倒豆子似得一骨碌全说出来了:“往年我们都是走陆路去武林大会的,要多耗费上不少时日,就是因为阿琦这惧水的毛病,她就跟那猫似的,沾不得这水。”
他还有未尽之语没说,每次徐琦还要花各种理由掩饰,又说是为了历练弟子,又说是怕船沉,就是偏偏不肯说自己怕水。
徐琦听了他的话,脸由白转青,她有时候也惯会自欺欺人,你心里可以知道,就是不能说出口来。
林玠这话一说,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什么都能丢,唯独脸面不能丢:“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本就是要坐船的,从陆路追击以柳,等我们到了天音寺,她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林玠铺垫了一堆,就是为了等这句话,他听徐琦说毒暂时被蛊虫压制住,总归是觉得提心吊胆,想越早找到以柳越好。
邱逸仙早早地就跳上了船,窈窕的身姿立于甲板之上,笑望着他们打闹,近日来紧张的神经也终于在此刻松懈下来。
叶致淮笑着摇头,说道:“你们别闹了,快上船。”
流水迢迢,两岸青山绿树茵茵,浪潮拍打着船身,水流的呼啸声传入徐琦耳中,她面色煞白,恍惚中,她有一种走着独木桥,却不慎一脚踏空,掉入了水中而获得的窒息感。
阵阵湍急的水流声,在她耳中成了催命符,她嘴唇翕动着,不停地说着“救我”,可一阵阵猛烈的水流却将她卷入入更冰冷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