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揣在兜里,慢悠悠往家去。
云舒将摊子支起,坐在推车边发呆。这天下这么大,没有一处是她的家,不知为何,她居然想到了周吉旦,一想到他心里莫名就安定了下来。有他在,她知道,自己终将会有个归宿,自己永远不会被抛弃。
想着想着,嘴边浮起一个笑,刚巧来了客人,她又开始忙忙碌碌的一天了。
咯哒咯哒,又是熟悉的马蹄声,在清晨的街道格外响亮。清阳里,他又骑着马,劈开晨光而来。
钟奕将马系在街边的廊柱下,昂首阔步走来:“老板娘,来一碗冰糖雪梨元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来,看到推车的一瞬,猛地顿住了。
“你这……这……”他绕着推车上下打量,望着被涂画得“面目全非”的车板,万分诧异。这桃枝,如此熟悉的笔法,还有这题字,如此熟悉的做派:一口香饮水,余味百日;一眼此中人,回首千年。
嘁,他心中不由轻哼。
“姜遇这小子怎么回事?给你题字还提上瘾了?”钟奕话一出,语气甚是不善。云舒抿嘴一笑:“您就看着姜公子给我提了字,那郑先生还给我画了呢。”说着盛出一碗饮子,头一撇:“您稍坐,今儿这碗饮子算我请。不是因着您的面子,哪能劳动明州的两位大才子来给我这小摊子添彩呢?”
钟奕又瞄一眼那字,真是怪不顺眼的。
他扶着刀,径直在小桌板边坐下。云舒将饮子给他端来,正欲转身,却见旁边的商铺里走来一位少妇,柳腰款款,摇曳生姿。正是那位日日在窗边买饮子的大姐。
“小妹儿,来一碗冰糖雪梨元子。”话说间,人已经到了跟前儿,侧身在钟奕对面坐下,小腰一扭,二郎腿一翘,拽弄着手里的帕子,朝云舒丢一个笑。
云舒张着嘴,连连点头,转身去给她乘饮子。她一手托着腮,歪头打量钟奕,也不说话,就这么翘着脚看他。钟奕抬眸瞥过去,正对上她的眼神,一双狐狸眼媚丝丝的,紧紧钳着他。
他被烫得缩回目光,微皱了皱眉,挺挺身子,佯装无事地东张西望。“哧!”对面传来一阵轻笑,她搅弄着帕子,越发肆意地望过来。
云舒将饮子端来,同她笑说:“姑娘同往常一样吊根绳子下来就是,何苦还亲自下来跑一趟。”那少妇曲着手指捧起碗,朝云舒笑一笑:“老一个人闷在屋里,无趣得很。我呀……还是想下来瞧一瞧。”说着眼珠子转向钟奕。
云舒见他脸耷拉下来,一副跃跃欲走的模样,抿嘴偷个笑:“您慢用。”随即转身走了。
那少妇捧起碗,两三下喝完,唇边挂几滴汁水,舌尖灵巧地一伸,卷进嘴里。又从胸口处掏出条帕子,唰一甩,抖出一阵醺人的香风。她擦擦嘴,后将帕子一下一下,塞回了胸衣里。
钟奕不忍直视,却还是被对面的动静闹得眼花耳热。他倒是面上不显,可一下挠挠后颈,一下调调坐姿,小动作不断。
云舒绷不住,赶紧转过头,笑得轻轻咳嗽。
“小妹儿,结账!”那少妇清亮地唤一句,将十文铜板拍在桌上,起身便要走。钟奕悄悄呼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
云舒:“哎,姑娘,您慢走。”
“啊!”刚一迈开步子,她脚“被”桌子腿一勾,惊呼一声,直直地倒在钟奕怀里。
浓烈的香气冲入鼻尖,一摊柔软压在了身上。钟奕脸一白,连忙搀着她胳膊往外推:“你……没事吧?”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笑意甜甜:“多谢小哥,我没事。”说着手一伸,偷偷在他大腿根上掐一下,不轻不重,力度正合适。
钟奕唰一下,耳朵尖染上一层薄红,挣着眼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那少妇望着他,咬一咬唇,嘴角溢出一个娇笑,撑住他的腿站起身,迈开步子,帕子一挥:“小妹儿,你这饮子味道真不错,明儿得空了我再来。”又摇着她那小腰,头也不回地走了。
“哦……好……”云舒望着她的身影,愣愣道。等人进了商铺,方才回过头,他还犹自僵在那儿,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噗……噗,哈哈哈。”云舒实在掌不住,双手捂住嘴,笑得几乎蹲在了地上。
长这么大,估计他还没被人这么调戏过。
忽然,眼前站住了一双鞋,云舒擦着眼泪抬起头,正对上钟奕忿忿的目光。她用力抿住嘴,扶着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