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诧异了,不由看看钟奕,他也有点愣住,沉下眉头,撇了撇嘴,端起饮子自顾自仰头喝。
“好……好的。”她僵硬地笑着,赶紧过来,取下托盘里的碗和铜钱,盛上满满一碗木樨汤,又小心翼翼端过去,在托盘里放好。
“姑娘,好了。”她仰起头,笑道。那少妇慢悠悠将麻绳拉上去,收回托盘和碗,朝下头又是一个妩媚的笑:“多谢小妹儿。”随后将窗子一关,没了声响。
云舒犹自望着那扇窗,发了会儿愣。她回过头,望望钟奕,憋着笑,绕到推车前。
“你又在这儿坏笑什么呢?”钟奕拎着刀,走到面前来。
云舒抬望他一眼,笑意越发深了:“我啊……我就想,若是爷日日都来光顾便好,还能给我这儿……带带生意。”说着,揶揄地瞟了眼三楼的窗子。
钟奕眉目舒展,笑开了:“好啊,那我答应你,日日都来。”云舒止住了笑,望着他,嘴动了动,竟不知作何言语。她低下头,轻声轻气:“我跟爷说笑的呢。”
“可我说认真的。”
云舒抬起眼,又碰上他直直的眼神,融着晨光,清澈明亮。
“走了,明儿再来。”他笑一笑,别着刀,大踏步牵他的马去了。
云舒望着他的背影,眉头蹙起,思绪百转千回。
“姑娘,你发什么愣呢?”小玉儿送了驴车回府,又气喘吁吁地回来,掏出帕子擦着额头的细汗。
“啊……没……没什么。”她回过神来,连忙转头去收碗。
“钟大人今儿早上没来?”
“来过了,刚走。”
“哦~~”小玉儿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蹭到她旁边:“你说……咱这饮子真就这么好喝?钟大人日日赶早,绕个道也要来喝。来来回回就这么四种花样,他也不嫌腻。”
云舒直起腰,用力睨她一眼,没搭理,径直走开。小玉儿偷笑一声,见有生意来了,也不闹她了,赶紧上前帮忙。
与街市上越来越旺的人气不同,早晨的绣球胡同却是一派伶仃景象。晚间的高声笑语、门庭若市不再,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小班里走出来,或往家里、或往府衙赶去。姑娘们也并不出来相送,只留妈妈们在门口送客。
“姜检阅、郑先生,您二位走好。哎?怎么没坐马车来,轿子也不乘的?要不我叫个人送送您二位?”
姜遇摆摆手:“不劳江妈妈费心了,我们两个正好街上走走,散散酒气。您回去忙。”
江四娘一听,又是殷勤的几声笑,目送他们走了,才转身回了鸣玉坊。
姜遇和郑远山晃晃悠悠地,并肩往巷子口去。他两个昨儿同一帮酒友,在鸣玉坊喝酒谈天,诗词句夹杂着荤段子,一室齐飞。到最后,众人喝到兴之所至,甚有那踩着凳子划拳呼喝的,更有甚者,搂着姑娘一边狎昵一边滚进了屋。郑远山抱着酒壶,直接倒在桌上呼呼大睡,拍都拍不醒,拉也拉不动。
姜遇喝了个七八分,拿着笔在桌沿敲着,竟是一句好词也想不出。他依是笑着,把笔一丢,摇摇摆摆起身:“御笔填词,奉旨作诗。诗兴不作,天子呼来也无用。”随后被江玉竹搀回了屋,在她院子里打了一晚上干铺。
初秋的清晨,泛起丝丝凉意,细风拂过,惊得郑远山一个哆嗦。他嘴里喊着冷啊冷地,手揽住了一旁的姜遇。
“你做什么?”姜遇啪一下将他手打开,一脸嫌弃。
“我这……冷啊!醉了一晚上酒,连件暖和衣裳也没有,不得着凉咯!抱一下怎么了,互相取暖嘛!”说着一双手又要伸过去。姜遇带气带笑地,连忙挥着手往一旁躲:“你个老不修的!滚远点!”
郑远山唰一下收回手,拢了拢袖子,哀叹道:“哎,我这人啊……姑娘也没得抱,哥们儿也没得抱,老了老了遭人嫌弃咯。”
姜遇举起扇子,朝他肩上啪一敲:“越老越没个正形!”
两人笑闹着,一边往前走,却见面前的玉春苑“咚”一声丢出来一个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滚了一脸灰。
“赶紧地,给我滚远点!”
柳三姨?二人皆是一愣,赶紧地上前几步。周遭听着动静,稀稀落落围了几个客人来,二楼三楼的窗子接连打开,姑娘们探出大半个身子,不住往这边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