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奕算着时辰,准时下了差,却见邓金胜正从外头迎面走来。
“钟大人!”他笑着,热情地招呼。
“刚巡逻回来?”“是。”“今日街上可有何异常?”“没有没有,一切安好,您放心。”钟奕点点头:“那就好……”
“对了。”邓金胜忽然开口:“钟大人您……是否有一个表妹在明州?”钟奕皱了皱眉:“没有啊,怎么了?”邓金胜脸一黑,连忙又堆起笑:“无事无事,便是街上有一个泼妇,竟敢冒认是您表妹!钟大人可得注意了,别叫有心之人打着您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的。”
“嗯……”钟奕偏过头,拧眉思索。“大人,没事的话……”“你说的那个泼……咳,那个姑娘,她是不是在恭平街卖香饮子?”
“咦?!”邓金胜瞪大眼:“大人,您居然真认识她?”钟奕明白过来,眉头展开,笑意悠然:“是了,是我认识的一位姑娘。”“可……可您不是说,在明州没有表妹吗?”“她说是我表妹?”“对啊!”邓金胜挣大个眼。
钟奕略一低头,无由轻笑两声:“她……是我的一位远房表亲,说是表妹……倒也没错吧。”说着抬起头,郑重道:“她一个姑娘,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在街上混口饭吃也不容易。烦请你以后,多多照应着她点。”
“哎哎!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我应该做的。您放心,以后在这恭平街上,决不让姑娘吃了亏。”邓金胜又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声应下。
钟奕笑着点头:“那日后,就麻烦你了。”“不麻烦不麻烦。”邓金胜嘿嘿笑着,目送钟奕出了院子。
钟奕骑着马,驱着天边一抹斜阳,往恭平街去。
太阳悬在山头,将下未下,街头巷陌,屋顶房舍,笼着一层浅浅的昏黄。行人来去穿梭,倦怠又悠闲。钟奕缓缓驾马,停在了街头,街对面的摊子上,她正收拾着桌椅,手脚灵活,笑意洋洋。
“姑娘!”“哎!”她回过头,小玉儿抛来一串铜钱,她轻轻一跳,双手接住:“今日最后一笔进账,收工!”铜钱装入袋中,用力一提绳,拉紧。
她提溜着袋子,悬在眼前,钱袋子鼓鼓囊囊的,几乎快要撑破,就像一颗即将开口的石榴。“噗”一声,她也笑开了,将手中的钱袋子重重一抛,看它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快要落地时,又蹬着腿,软软下腰,手轻巧巧一捞,重新回了掌中。她笑了,单手又是一抛,快速转个圈,双手接住。又乐得手背过去,左手从身后一丢,右手稳稳拽回。
她就这样,笑着,舞着,把个钱袋子抛出了十二般花样。她是这样欢快,这样轻巧,好似悲痛从未降临在她的生命中。
人头攒动,车如马龙,可最后一抹夕阳,偏偏流连在了她的肩头。
她是这样的美。
美,钟奕只能想到这个词。就在她的一颦一笑间,却又无关乎外表。他望着她,晚霞灿烂得正好,她亦是。此时此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这么突地冒出来:他想为她遮挡所有的风雨,往后余生,不染尘埃。
云舒舞累了,抹抹额头的汗,笑着抬起头。如织的人流中,却与马上的他,遥遥相望。云舒乐开了,跳着笑着,朝他挥挥手,又举起钱袋子,得意地晃了晃。
此时此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不再是他的家奴,仿佛不过是,人潮涌动的街头,一次偶然回首的相遇。她和他,仅一街之隔。
钟奕看她那雀跃的傻样儿,轻笑了笑,两腿一夹马肚子,御马而来。
“老板娘,今儿生意不错啊,这么早就收摊了?”他翻身下马,上前打趣儿道。云舒捂着钱袋子,乐乐呵呵:“官爷您来晚了,想要喝我这饮子啊,明儿赶早。”“哈哈哈。”钟奕牵着马,乐不可支,他伸出缰绳,朝小玉儿一个眼神,她立刻乖觉地过来,替他牵住马。
“老板娘今日开张,特来送下一份薄礼。”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背上解下一幅卷轴。“来,看看。”他笑着递过去。
云舒诧异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幅卷轴,惊喜地接过:“这是什么?”她唰一下抖开,一幅板板正正的字,映入眼帘。
“生意兴隆。”她眼睛一亮,抬眸看过去:“爷居然记得!”
“那是自然。你不是说,最想要的就是这四个字吗?开张之日送你了,给你讨个好彩头。”
“谢谢爷!”云舒赶紧做一个福。她兴奋地手持卷轴,望着那幅字,一笔一划的,处处透露着生涩和小心,恍若一个学步的婴孩儿,在纸上走下的字。
她咬着嘴,努力按下试图飞扬的唇角。
“你……不许笑!”
“噗!”她实在绷不住:“爷,人都说,字如其名,可到了你这儿,真是怎么反着怎么来。”小玉儿牵着马,不断往这边探头,更是咯咯笑起来。
钟奕一下囧了脸,挠挠头:“我……算了算了,你不愿要,我给拿回去……”云舒手一躲,护在了怀里:“哎,哪有送了人又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