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澜深感无力地席地而坐,心不在焉地将郑温所说的事听了个大概:
发现木盒后,郑温心里也曾挣扎一番。只是眼前的木盒是唯一的希望,情急之下,郑温顾不得祖上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满心希冀地砸开木盒。
哪怕不是珍贵的医药典籍,这般精致的木盒里装的是钱财首饰都行。那他便带着这些钱财首饰去城镇里寻找好大夫。
——只要小凉能够等他,只要重病的小凉能等……
最后却发现那只是一无用的书卷。
郑温一时间惊怒交集,一把撕扯起手中之物。书页极有韧性,难以撕碎。他悲愤之下的极力撕扯,也只碎裂了一小部分。他将白色的碎屑一扬,纷乱地飞满屋子。
病得迷迷糊糊的郑凉抬眼看见纷扬的碎片,伸出舌头一舔,将落在他唇边的碎屑纳入口中,随即又捻起几块往嘴里送。
待到郑温发觉,想阻止已是不及。
初时,他看郑凉奇迹般地好转,心下虽然惊疑不定,却也心存侥幸,想是上天垂怜。然而,后续郑凉却逐渐显现出异常来。
村里穷苦,自老大夫去世后,他们更是一贫如洗。郑凉说想吃肉,他买不起,便去山上打猎。只是他着实没有天份,数日都一无所获。好不容易猎到了一只兔子,却不够郑凉吃。眼见郑凉性格大改,日益暴躁,没有肉他就啃咬自己,有时候下嘴狠了,手上的肉都被他生生扯下一块来,他却浑然不觉痛,只如获至宝地将自己的肉吞了下去。
郑温又惊又怕,却又不能放任自己的弟弟不管,便悄悄地去偷村里人的腌肉。然而郑凉不吃腌肉,几番追问,他才发现郑凉竟是吃生肉的。那只他好不容易在村中猎户帮助下,猎到的兔子,在他一觉醒来后便消失无踪,亦是被郑凉生生吞下去的。
他深知这般偷盗的日子不是办法,除此外却也别无他法,只能自欺欺人地糊涂度日。只是他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随着郑凉日益古怪而愈加难以维系。
被村民发现后,他甚至松了一口气。他跪下哀求村长,郑凉如今神志不清是被妖邪附体,请村中派人上山求卦,只要弟弟能够恢复正常,他愿受村中的任何惩处。
村长与过世的老大夫交情匪浅,也算半看着两个孩子长大,便力排众议,答应缓些日子,让人先上苍玄山求卦。
“……还好村长信了……还好他们信了……小凉是无辜的……一切、一切都怪我……那木盒若封存着妖怪……还请冲我来,放过小凉吧……”说到最后,郑温几乎是哭喊起来。
秦微澜对着哭唧唧的汉子甚是烦躁,却倏地听闻“嘭”的一声,虚掩的房门重重撞在墙上,又摇摇欲坠地弹回些许,郑凉站在门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张开嘴,却只发出嘶嘶的声响。
郑温的哭喊骤然一停,顷刻后又探出手凌空乱抓:“快!快把小凉带到我这来……他想吃肉了!”
郑温的手如他的人一般枯槁,宽大的衣袖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滑落些许,而后他便熟练地一挽,彻底露出满是凌乱牙痕血印的手臂。
秦微澜正想着是否将郑凉敲晕,一晃神便见他已走至床旁,对着郑温的手臂毫不留情地一咬,留下一个深深的血痕后又兴致缺缺地松开嘴,转而撩起自己的衣袖,瞬间把自己白净的手臂啃得鲜血淋漓。
郑温空洞的眼睛仍直直地凝望着上方,却仿若知晓发生了什么一般,脱力地把手垂了下来,仿佛自言自语地呢喃道:“小凉……在吃自己吧……也无妨,反正明天会长出新肉来的……可是、可是小凉……你还是不是小凉啊……”
秦微澜这才发觉,郑凉方才撩起衣袖的那一瞬,露出了光洁完好的一截小臂,完全不似曾被啃下肉来——就如方才她拿到的书卷,亦不像被撕碎过半卷。
回到客栈之时,天色已晚,整间客栈呈现出一种不同于前的人声鼎沸。
虽是小村落,但离周遭城镇甚远,偶有过路人,进村即是不二选择。此时厅中坐满了人,几无空位。
师叔仍是一副平静沉思的模样,秦微澜却觉心力交瘁,招呼小二备几碟小菜送上楼。
她只要了自己的份。想来师叔辟谷多年,是不必吃的。
此番想着,她瞥了身后的沈融一眼。对方的目光徘徊在各个座位间,似未在意她的动向。
她亦环顾一周。简陋的客栈一楼未设雅座,也无隔间,整个大厅一览无余——想是午后的说书时间已过,先生并不在厅中。
此前对这位说书先生已多番探查,着实未曾发觉有何异常。师叔对那位说书先生尤为在意,莫非那是位女扮男装之士,师叔对其一见钟情?
正不着边际地想着,恰听闻一句话自头顶传来:“喜做男装打扮的是你。”
秦微澜抬起头来,只见沈融率先上楼的背影:“……”她分明未曾出声,师叔何时如此敏锐。
她愣在原地,片刻后,才又想起,若是村中之事真与龙神相关,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