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腹大笑起来,似要震落天上日与屋上梁。
俄顷,谈一澄灵光一现。
她猛地凑近,笑嘻嘻盯着越折枝笑红的脸,像儿童的戏语:“枯枝,折枝,小郎君可是想把自己系到我的腰间了?”
回答她的是越折枝更上一层的羞红。
谈一澄摩挲着刺绣花面,忽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原本极其满意,但读懂越折枝第二层意味后又不那么满意。
桃李春风是群聚之欢,夜雨江湖也是个人之乐。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寄身?作枯枝几许,形单影只,又怎非一种乐?
但若是越折枝,谈一澄总觉得繁花似锦、烈火烹油才像他。
只有枯枝,未免太苦了。
苦意单给枯枝,黯淡它的精神与气魄,可连起越折枝,她总难抑情感,爱之怜之。
谈一澄眼睛尖,瞧见越折枝针线匣里面有点点红。
她眼疾手快,也庆幸一人过日子时勉强学了点四不像的缝缝补补。
越折枝便静静看着谈一澄针走如飞,在他苦心拟画多日才确定好的枝桠位置绣上“大作”。
荷包上的美感一点点被破坏,一朵针脚拙劣的红花傲放枝头。
越折枝突然又想忤逆他的妻主大人了。
多年良好的教养让他成功按耐住脾气,皮笑肉不笑看着谈一澄“搞破坏”,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他十岁之后就再也不绣这么稚拙的东西了。
这女人前脚还乐呵呵的,怎么现在不商量就改起来了?!
片刻,谈一澄才收了一个丑陋的针脚,擦了擦汗。
一抬头,就见越折枝的脸阴晴不定。
她匆忙低头看看自己的“杰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折枝,你听我狡辩。”
越折枝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身,一双眼中居然透出丝丝冷光来。
谈一澄没见过这种场面,额上都冒出细汗来,她慌乱道:
“我就是觉得,这几枝不配你。”
她定定心神,认真道:“为妻希望折枝,能够永远平安快乐。”
谈一澄忍不住在心里怒骂自己,本来该情意浓厚的现场竟然说得像母父期望小儿健康成长一样。
谈一澄啊谈一澄,书也没少看啊,怎么到这种时候就不会说话了!
越折枝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他接过谈一澄的“佳作”,一眨不眨地赏着这朵花。
好像这粗劣的针脚绣的东西,是什么惊世绝艳的作品。
他听到谈一澄说:
“只有花枝才配你。”
他忍不住鼻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自从越家遭株连,昔日钟鸣鼎食之家,衣难蔽体,食难果腹。
连他都快忘了那富贵与宠爱并在的日子。
人人贪图他,嘲讽他,□□他,落毛的凤凰真真不如鸡来得贵重。
不想流落乡野,还有人愿记着他,念着他,盼他康健喜乐,平安顺遂。
越折枝哽咽道:
“好。”
唯有一心澄澈,才能折取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