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无论他日后可会有妹妹,这硕大越家都有他一份。
他虽学礼仪,读诗书,可在家中也算娇横,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大王。
直到他与父亲捉迷藏时,躲进了母亲的书房。
母亲一发现他,便大动肝火。
“男儿怎能进书房!”
那是越折枝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恼怒的样子,也是他第一次挨了重罚,往后一月都不曾下床。
他的父亲也遭受牵连,被关进祠堂半月才放出来。
自那时起,书房对他而言就是禁地。
那份疼痛本深深刻在他的心底,即使后来母亲向他致歉,男子不得进书房也刻进他的脑中。
越折枝扯出一个苦笑,失魂落魄地走出书房。
回应他的,是谈一澄愤懑关门的巨响。
是他贪图太多,起了歹心,自以为有一点小聪明便料事如神。
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
越折枝无力地跪在厅堂中,双手抵住地,才勉强撑起身体,等待谈一澄的秋后算账。
谈一澄一见越折枝落魄的样子,心里就揪疼了几下。
一边恼火他随意乱翻,扰了这片她珍视已久的地,一边又后悔方才语气重了些,吓着本来就瘦弱的小人。
可她一腔怒气未发,只怕倾泻在小人身上更让他难堪,也只能以收敛书房来平磨心境。
一个时辰过去,谈一澄才收拾好这片混乱。
值得庆幸,越折枝没给她作出太大的幺蛾子,书本纸页一张未少。
除了废人力,也无别的损失。
一想到家中还有几处混乱等着她,谈一澄便免不住有些头大。
谈一澄斜靠在刚收拾好的书架上,静静沉思越折枝此番的缘故。
能值得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除了被那些轻浮话逗得脸红外,心情都平和如水的男人如此焦急,翻箱倒柜的东西必然于他格外重要。
二人不过相识几日,越折枝除了一件她给的狐裘大衣外,什么都没有。
有哪些东西既对他重要,又不能让她发现的?
钱财?
越折枝连她娘给她准备的彩礼都翻出来了,谈一澄刚刚顺道点过里面的数额,分文未少。
谈一澄脑内一团乱麻,摸了摸钱袋,顷刻间,灵光一现。
她掏出腰间钱袋,对着窗外日光打开绳结。
压在银钱下面的,是一张卖身契。
既然身外物没有值得越折枝留恋的,那越折枝本身呢?
谈一澄觉得自己像被狠狠打了个巴掌,一张脸生疼。
枉费她一心都是这个男人。
她扪心自问,近些日子无愧于他,只图有个人安生过日子。
却不想,人当她是乐子。
谈一澄冷凝神色,踢门而出。
她从未如此生气过。
现在她能感觉到自己极其清醒,极其理智,也极其愤怒。
谈一澄的低气压毫不吝啬地包裹越折枝,他混乱的思绪一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跪了一个多时辰的双膝已经肿起来,久跪后血液不通让他格外难受。
但更让他难受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谈一澄如此冷峻的面容。
他看到谈一澄的靴子一步一步走来,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要被踩得天崩地裂。
那双素来温暖的手此刻却像烙刑一样火热滚烫,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无路可逃。
他被迫与那双暗藏疯狂的眼对视。
他只听到女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越、折、枝”
“你、想、跑?”
越折枝一张脸煞白,泪水止不住顺着小脸涌下 。
“奴、奴……”
看着越折枝通红的眼眶,谈一澄只觉得一阵发凉。
虎口上越折枝滚落的泪珠是凉的,她的心里也拔凉拔凉。
谈一澄沉默地站起,毫不留情拖拽着越折枝走入内室。
越折枝哭完,便像一个真正的布娃娃,眼神空空望向屋梁。
谈一澄并未厉声斥责他,也未用棍棒责打他。
她只是用那双常带着戏谑的眼,一遍一遍扫视他。
在这样的视线下,越折枝总觉得自己被层层看透。
他只觉得自尊被不断击碎。
但他并未像往常一样示弱,娇笑讨好女人。
这样的滋味不好受,越折枝遏制心中的慌忙,睁大眼,与谈一澄进行无声的对峙。
谁也不让步,谁也不认错。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风雨交加,摧得细柳断。
这场对峙在越折枝的暂时退败中落下帷幕。
谈一澄停下动作,静静盯着昏睡的越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