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友那里带了些消息回来,都需要当面向周内官交代,周内官并没什么急事,也谈不上盼不盼,这就是周管家说话的艺术了。
袁澄笑笑,问着周管家好,又问他儿子可送去书院了,他老娘扭的腰好没好,说他从北关捎回来一些好药酒,带了来给周管家。
顾观月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这种随时跟人搭上话,还关心得恰到好处的本事,她是没有的。关键袁澄不是口头说说,她想起他真的在车上放了两坛药酒。若他愿意,他总能让人如沐春风的。
寒暄着入内,看着周内官院中种的秋菊已经灿然开放,又添了一溜七八株鸡冠花在廊下,也开得正好,顾观月忍不住夸道:“这花儿养得精神。”
周内官从屋内笑着从出来,开怀道:“让你这写花经的人夸一句,我明儿出去与人玩,又有谈资了。无非是闲得无聊,多放些精力在这些上头而已。”
见顾观月身边跟着个水当当的小娘子,他心中有些诧异,疑心是袁澄收了房里人,又一寻思不对,这还是个少女装扮呢。他也不问,等着夫妻两个介绍。
就听顾观月叫了张玉妙上来,指着周内官道:“这便是周爷爷了。”向周内官介绍:“这是我阿舅的女儿,我张家表妹,问您老安。”
张玉妙稀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胖慈祥的内官,就是一个正常的老年人的样子,完全不能想象他是皇宫内院呆过的,也想象不出“阉人”是怎样一种存在,就连声音她也没听出什么区别。
她低着头,很巧妙地掩去了眼底的新奇,恭敬道:“周爷爷日安。姑妈与我们几次通信,若非您老给的消息,我们现在还不敢回扬州呢。多承您惦记着我阿爹这些老人儿,我今日才能回老家,心中感激也不知怎么说了。”
周内官点头夸到:“是个周正的好孩子,又懂礼。”又会说话。
他看了一眼周管家,周管家就心有灵犀地去后头备一份给晚辈的礼。
小丫头子打起半帘,看他将一行人让进屋,就有另一个小丫头和她一起端茶上水来。
袁澄将往汴京送信的事说了:“先去的孟内官处,因是七月间,李妃娘娘随官家上山避暑,他要奉娘娘上山,那几日正忙。也没什么大事,接了您的信只说空了再写回信,让我捎个口信,说如今力乏,已想着退出来了,李娘娘心善,他年底一求说不得就准了,到时也来扬州与您作伴。”
这说的是刚生了皇六子不久的李娘娘和她宫里的大太监孟内官,如今官家在世的儿子仅剩两人,李娘娘有儿子傍身,便得宠些,常伴圣驾。
周内官听得老友说要来,便笑道:“这老头也服老了,前几年让他回来,总说要看着六皇子长大些。咱们做人奴仆的,别太把自己个儿当回事,你走了自然有好的顶上。这才是想开了呢。我那儿呢?”
袁澄听他问,知道他说的是义子之一的郭内官,便道:“令子收了信,看我们要往北去,也说先不写信,倒让我带回来两张银票,都封在这匣子里。”说着将匣子往前一推,接着道,“他如今越发得用了,在内省升到六品的官儿,管着许多事。他说十月里说不得要来江南采买女孩子,到时就来看您。”
此时宫里的使女多为雇佣,说到采买……那自然不是为了做使女了,周内官一听便知道,义子如今是出息了,这帮着官家、皇子们选御女的差使他都拿到了手里,可见上面的信任。
于是言谈间也有些骄傲,将这里头门道一一说给袁澄听。
这里坐了一个时辰,茶喝了几壶,周内官指示着管家去备饭,袁澄却推辞道:“改日再来吃酒玩耍,今日还约了斯黎,因他特意请了半天假,不好怠慢他,我们就先告辞了。”
于是辞出来。
顾观月带着张玉妙坐进车里,忽听她问到:“阿姐,汴京的皇宫长什么样子,我能有幸去见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