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店铺都集于市中,韩川前阵子忙于农事,有阵子没进城了。就是买肉,也多是托人帮着捎回来。今天来置办新年之物的人又多,热闹得让他都有些不适应。好在店铺的位置大体都不曾改变,他略辨了辨,就直奔井的那间铺子去了。
井正忙着,客人要了狗肉和狗肝,他给剁成合适大小。百忙中还回头大吼一声:“豚!不许溜出去,给乃翁坐好了!”
他这儿子贪玩,还爱跟人打架,妻子看不住,洗个衣服的工夫便跑出去弄污了衣服回来。井那天气得打了他一顿,之后干脆自己看着,叫他待在铺子里不许乱跑,不老实便揍。
他隐隐有点担心,儿子现在还小,可这习性不改,以后怎么得了。他比别人都高壮些,万一打死了人,岂不是要抛家别业的逃到外地去?
“给我切块猪肉,肥肉多些。”
正烦着,听客人这样说,井没好气地讲:“个个都想肥肉多些,哪里有那许多肥肉!”
骂完了才觉得声音熟,一抬头却见是韩川,井把刀一拍:“嘿!舍得来找我了?”
生活不易,即使张井与韩川有交情,两家离得也不远,张井也没有上门拜访过,只有年底杀猪的时候会去桃溪里,顺便见见友人,今年他还没去杀猪,韩川又没进城,两人也有好一阵没见了。
这下没得说,井切了块韩川要的有厚厚肥膘的猪肉给他,又切了一小块狗肉,硬要他带回去吃。肉铺的生意不那么忙,见一时没客人,井让韩川到后面坐,自己一边望着生意,一边闲聊起来。
狗肉不便宜,两人的交情倒也没到这份上,韩川猜想张井有事托他帮忙,没推辞,收了下来。进了铺子,他一眼瞧见张豚闷闷不乐地蹲坐在屋角,不由哟了一声,看着瞪他的胖小子笑。
胖小子撇过脸去面壁,心里很害怕他告状。
张井正好说起了儿子。
“我这几天也准备抽空去找你,看能不能让你家韩信教他识字。”
张豚刷地扭过头,差点跳起来,急得脸都红了。韩川也大为惊奇:“你要让豚识字?”
屠户也算是平民中的富户了,韩川也问过他要不要让儿子识字。自己不说学富五车,至少自家五车书的字是识得的,可以教。但张井觉得他家祖传的屠户手艺和铺子,不愁吃穿,学了字能怎样呢,他们这样的人家,学几个字,还不是市井屠狗之辈,不叫人看得起。
便是那些贵人看得起,也只是看中屠户的勇力,叫他们卖命罢了。
现在张井居然想叫张豚识字?
没客人,张井干脆把刀放下,撩着衣摆在对面坐下,叹道:“你不在城里,听不到许多消息。”他放低了声音,“这次我们项将军若是不能打败秦军,我们只怕都得做秦人了。听说秦律严苛,我想识几个字,到时也能知道哪些事不能做,免得莫名就成了罪人。要是学得好,万一能做个小吏呢?反正这小子整日里闯祸不干正事,不如丢你家学点东西也好。”
可怜父母,为子女计深远。井想得有点多,但怕儿子闯祸也是真的。他有韩川这个朋友,自然想到了请他教孩子认字。不过大人总是有事忙,正好韩信已经习得不少字,能读书,教他这个儿子还是可以的。
学不出来也不打紧,拘着他别到处闯祸就好。回头秦军来了这臭小子还乱跑,惹出祸来才叫麻烦。
韩川犹豫了一下,慨然而应。他唯一担心的便是张豚欺负韩信,不过看豚也不过七八岁,到了他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给韩信揽了件事,韩川回家把事情一说,林芦倒是没说什么,还觉得儿子有个小伙伴是件好事。同里的孩子欺负韩信,她也没办法,只能约束儿子在家尽量不要外出。
而且林芦打小趴墙头听韩川读书,对良人实在是有几分崇拜的。韩氏王孙这个身份,韩家人自己也就是比旁人过得讲究些体面虚荣,早不当回事了,林芦却比韩川看得重。要依着她,根本不许儿子去拾什么粪,没的太辱没身份了。
可这孩子别的事都听她话,就是那怪梦做的,悄悄跟她说要继承父亲的事业,跟父亲学农事,以后写成书让父亲扬名天下。所以常常在家给她跑完腿,教韩武认几个字,他就要送粪土去地里,跟在韩川屁股后面问东问西。
韩川也不当回事,乐呵呵地教儿子,叫她暗暗生闷气。
现在要教人,总能在家坐得住了吧。
韩信却是差点把碗摔了。
韩武在家里大喊大叫,不要张豚来:“他打阿兄,他带人拿石子扔阿兄,不要他来不要他来!”韩信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很高兴,虽然阿武年幼,可也知道维护兄长,有个兄弟真好。
不过现下天冷,为了迎岁首大家也都在忙活,张井只在来杀猪的时候把儿子带过来认了下门,暂时还没让他过来学。倒是石通那边,韩川先前要的石磨做好了。
这是个小石磨,韩川牛车都没套,自己走过去,要付钱被石通严拒,还要把做踏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