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半开,月白秋罗床帐迎着微风,似美人玉指,擦过床上眉头紧锁的男子。
裴敛缓缓睁开眼,入目是木制残破,花纹磨蚀的床顶。
他微微撑起身,腰间刺痛。木床不堪重负,吱呀作响。垂眸,裴敛手覆在胸膛上,里衣褪去,白布缠绕,隐隐有血渗出。
“你醒了?快些躺下。”
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清润里透着些许急切。
透过摇曳的床帐,裴敛看到一位女子立在门前,麻布襦裙,亭亭玉立,面纱盖去大半容颜,只余一双含水眸带着些急切。
“……昨晚多谢姑娘相助。”裴敛回过神,强撑着身子,拱手作揖。
断梢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眉头紧锁,怒意掺着悔恨喷涌而出。
他追查舅舅一家命案的消息不知被谁递了出去,几日前有人仿着木泽的笔迹鸿雁传书,声称寻到了当年作假证的田大,附上地点,等他亲自来缉拿。
田大行踪不定,他被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冲晕了头脑,竟没去深究这其中的诸多漏洞,仅仅带着几个暗卫前去。
果真,半道遇上了埋伏,打斗过程中他身负重伤,与几个暗卫尽数走散,昨日逃到此处已是穷途末路,恰逢此时有人经过,他只能冲过去赌一把。
幸好,赌对了。
“不必。公子只需记得,我不做亏本买卖。”
苏向宁往前走了几步,把手里的药放在靠着床头的木桌子上后,走到窗前,伸手取下叉竿,支摘窗轻轻合上,却还有股股微风灌入。
“家中艰苦,公子且将就一下罢。”
昨夜本是不想多管闲事,平白招惹是非的,可是待她看清这男子的脸,不免又叹又喜,一叹他们缘分匪浅,昔日承他的恩惠,眼下可以还清了,二喜此人身份尊贵,届时请他出钱买下那些赶风柴,大爹再也不用被病痛消磨,权衡利弊,苏向宁决定救他。
只是此人伤势严重,险些没能救回来,眼下看他还算清醒,苏向宁心中有了些许欣慰。
裴敛目光从那碗药上收回来,并没有动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苏向宁看出他的顾虑,走过去端起药碗,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公子大可放心,我若是想要你的性命,昨晚你生命垂危时有的是机会,何必多此一举。”一顿,她又说:“在下姓苏。”
“多谢苏姑娘,昨夜裴某失礼,还望姑娘莫要怪罪。”裴敛端起碗,目光划过碗边留下的唇印,扭转到另一侧,仰头喝尽。
“不会,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做亏本生意,只希望公子病好后,能帮我解开燃眉之急。”
“既是燃眉,姑娘不妨现在说出来,裴某定全力相助。”裴敛把碗递过去,说得诚恳。
苏向宁看他这一副病蔫蔫的样子,眼下连床都不能下,昨日为他脱衣疗伤时,也没见身上有鼓鼓的钱囊,一时有些怀疑他这话。
她张了张嘴,隐在面纱下的脸颊红了个透:“公子身上可有现银?我需要五十两。”
裴敛哑口,过了许久,他轻轻摇了摇头。
细软皆由随行暗卫拿着,加之走的急,眼下身上怕是只剩下几两应急的碎银了。
身上?!想到这,裴敛一征,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上身只挂了几条白布,大半个胸膛正赤裸裸露在外面。他飞快扯过被子,红霞从耳尖一路直达颈项。
“失……失礼。”
怪不得这姑娘一直站的那么远呢,原来是自己失了礼数。
苏向宁微微蹙眉,先是怕他扯到伤口,正欲斥责几句,目光落在他烧红了的侧脸上,忽然明白过来,心中掀起层层涟漪,她一身轻咳,故作镇定道:“不打紧。公子好生休息,银两的事儿过几日再说也不迟。”
昨日回来的晚,大娘大爹早已歇下,这男人个子生的高大,几乎压断了她半个腰,后来好不容易把他挪到了床上,又是上药又是包扎的,哪有心思去注意那些,眼下他这般反应,倒像是被人占了他便宜。
苏向宁深知此刻不宜多留,飞快拿过空碗推门走了出去。
“大娘,等一下”
苏向宁下了踏垛,正巧看到大娘端着盆子推开木栅栏,遂提起裙摆,快步追过去。
大娘抬头,目光划过苏向宁看向西厢房:“那人醒了?”
“眼下又睡下了。”苏向宁边说边看向大娘手里的盆子,“我去吧。”
“你一未出阁的丫头,洗男人的衣服做甚?若是让邻里瞧见了,免不了些碎语。”大娘施然一笑,先一步向河边走去。
苏向宁叹了口气,心底却泛着暖意。她微微一笑,挪去厨房,预备煨着些汤药,等那男子醒了正好喝。
挑选、浸泡、捶磨,煎煮,因为草药都是苏向宁自己从山里采来的,这些全活都得她一个人来弄,待日头移到树顶,她捶着腰坐到石凳上,刚端起杯子,屋内传来些许响动,“苏姑娘?”接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