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阳,平凉郡的临江城内热闹非凡。
不论是权贵商贾还是平头百姓,皆在门头插菖蒲青艾,做五色香囊,包粽子,一片温馨祥和之像。
可临江城外的景象,却与城内截然相反。
斑驳的城门紧闭。
城门之外是一群衣裳褴褛的逃荒人。此刻,他们正跪倒在地,望着那道紧闭的城门,满眼的绝望与凄凉。
“进不去,呵呵……进不去……他们不放我们进城。”中年人瘫坐在地上,囔囔自语。
一旁的老汉看了一眼瘦的皮包骨头的小孙子,转而抬头望天,高声大呼:“老天爷你不长眼,不给人活路啊!”
他想问问这老天,为何要这般对待他。
先是前年的大旱,使得他们颗粒无收。他们勒紧了裤腰带,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年,只盼着来年风调雨顺,能图个温饱。
哪成想,旱灾之后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洪灾。他们不仅没了粮食,就连遮风避雨的房子都被大水冲塌。
仅仅是一夜之间,数千人丧生。
而他们这些有幸存活下来的人,也因洪水冲塌了房屋,冲垮了良田,变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民。
为了求条生路,他们只得背井离乡,一路南上,希望能求得一片安顿之地。
可整整七个月,他们从离阳走到了临江,一路上遇到的城镇无数,却没有一个地方愿意收留他们。
若再这么下去,他们……他们怕是真没有了活路。
“来时,我看二里地外有座小矮山,那矮山上有几颗歪脖子树,要我说,咱们干脆在那歪脖子树上吊死算了!”说话的汉子皮肤黝黑,散乱的头发打着结,一身破烂的衣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边上的妇人听了此话,原本无光的眼里突然多了一丝惊恐,连忙将身边的幼童往怀里拢了拢。
幼童懵懂无知,不知道小矮山上的歪脖子树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阿娘为何突然死死的拢住他。他只知道他饿,饿的厉害。
“娘,饿,孩儿饿!”幼童的声音微弱,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
听到孩子喊饿,妇人的心像是被人在千刀万剐,疼的她快要窒息,可她却无半点办法。
刚出离阳时,沿途而过的城镇虽不愿意收留他们,但还是有好心人,在城门口给他们施些白粥和馒头。
他们靠着施舍,一路上挖些野菜剥些树皮,才得以活命。
可近两个月来,所过的城镇也不再有人施舍,就连山野田间的野菜都越来越少。
他们好不容易熬过了七个月,以为到了富饶江南之地,便会有了安生之所。却不想,他们依旧被拒之门外。
难道,他们真就要被活生生的饿死?
“阿姐~”
人群中,看不出年岁的少年小声的唤着身边的女子。
再瞧那女子,头发干枯,面色蜡黄,身上的衣服打满了补丁,但整个人看上去收拾的还算妥帖。
女子拍了拍弟弟的手,以示安慰。随又扫视了一眼瘫坐在地的流民,心一横,咬着牙站起身来道:“各位乡亲,自咱们逃荒以来,已有整整七个月。可这七个月里,竟无一城之地愿意收留我等。若是我们依旧一路南上,只怕是终有一日会饿死在路上。”
忽闻女子的声音,众人纷纷侧目看来。还未来得及问上两句,就听那女子又道:“如今大梁国库空虚,受灾之地多达三府十六县。我们离阳地理位置偏远,等我们逃荒出来,沿途的城镇早已接受了别地的流民,再无我们的容身之所。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去往东北方,给自己寻条生路!”
听闻此言,人群中一位老者吃力的抬起眸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东北方?丫头,你可知道东北方那是什么地方?”
不等女子回答,人群中便有人抢答到:“东北之地苦寒,天下所无!”
“咳,咳咳!”
那人咳了几声,又道:“听闻东北之地八月落雪,九月河流尽冻。雪落地即成冰,皑皑白雪一望千里。且,东北方自古是流放重犯之地,我们往那个地方去,能有活路?”
被人抢了话,女子也不恼,只无力的笑了笑,用尽力气大声道:“东北之地苦寒不假,可那地方辽阔,物产又丰富,若我们去了,只要肯努力,定会有活路。”
说完,女子突然顿了顿,才接着道:“可若我们继续南上,除了被拒之门外还是被拒之门外!就算我们走到了京城,还是不会拥有一块砖一片瓦,倒不如去东北之地闯一闯!”
“你又怎知道,那地辽阔,物产丰富?难道你去过不成?”
像是忆起了什么,虞薇念的眸子暗了暗。
过了好半晌,才沉声道:“我夫家是离阳城的沈家,有着自己的商队,常年走南闯北。我那夫家的二叔就曾去过东北之地,回来曾与我们说起,东北之地辽阔无边,且物产丰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