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地抬头看过来,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七分错愕,三分紧张。
“你进来。”
苏绾拿出帕子擦干净了手,才走进去。应離忧站在书架旁,手里捧着个雕着繁复图案的黑木盒子,看着她道:“打开看看。”
苏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里面躺着一把十字弓,比一般弓弩小得多,只有成人张开的手掌一般大。虽小却精,其中某些结构似乎还改造过了。
苏绾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应離忧将弓弩取出,把盒子搁在桌上,问道:“会用吗?”
见她摇头,他便率先走出门去:“跟我来。”
走至离院里的树有约十米的距离,应離忧停下,回头看着她道:“右手伸出来。”苏绾照做了,他轻轻抬住她的手腕,把一个白玉扳指套到她的拇指根部。
他很快便松开了手,教她正确地握住弩臂,让她把弦引到挂钩上。
苏绾虎口的力气不大,拉弦几次都没成功,正在懊恼着,应離忧从她身后伸出手覆在上面,带着她轻松地把弦勾到牙上:“这样。”
苏绾又开始紧张了,应離忧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朵,惹得她的耳垂慢慢泛红。
应離忧倒没发现她的异常,拿出一支小箭矢放入弩臂上的箭槽中。
“手抬高些。”
“身体不要前倾。”
“很好,扣悬刀。”
“咻——”的一声箭矢飞出,眨眼间将一片刚好飘落的叶子钉在树干上,足足没入一寸多。
“这把十字弓以后就是你的了,”应離忧松开她,“有时间不妨多练练,这东西是熟能生巧。若觉得拿着不便,可以把它折起来,别在腰上。”他还示范了一遍。
苏绾接过来,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以后可用来射兔子。”
苏绾拧着眉思索,好久才憋出一句来:“可是我不抓兔子啊。”
然后她就看到了应離忧眼底越来越明显的笑意,她有些呆愣,没想到先生也会开玩笑啊。
应離忧平静下来,道:“错了,是射毒蛇豺狼。”
这有何区别?苏绾转不过弯来,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但又知道先生脾性,也不追问了,“谢谢先生。”
她把弓弩在腰间别好,突然间就想到了钟无媚嘱托的事,“我想向先生借一册书。”
“什么书?”
“好像叫《连山易》。”
应離忧垂眸思索了一下,缓缓道:“似乎一直放在书库中,回头让薛管事领你去取。”
他也不问她借来做什么。
苏绾一直隐隐约约地觉得先生有点奇怪,却也说不出是哪里怪,此刻却突然想明白了。
他似乎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贵重的藏书是,钱财也是,人也是。他的表情其实也不应该称之为冷漠,而是淡,好像一切事物对他而言都是可有可无。
“先生,”苏绾问道:“为何这里要叫芜竹居?”
应離忧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注视着她,“你认为呢?”
苏绾迟疑着,慢慢道:“以前我在大哥那里看见过先生画的墨竹图,当时觉着是渭川千亩,尽在胸中。现在……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现在是怎样?”
“是……”苏绾艰难地组织语言,“是一杆也不在心中。”
她这话说得很无厘头,应離忧却轻轻笑了,眼里的幽光都聚做一点,像是黑夜里点燃了一支蜡烛,引得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知我者,绾卿也。”
又是艳阳高照的午后,钟子林偷偷摸摸地来到屋子外,扒拉着窗子往里看,却只看到了不知道缝着什么东西的钟无媚。他的脸垮了下来,“小六呢?”
“她在院里睡觉,你别去——”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苏绾果然在树下的躺椅上睡觉,她的姿势都很乖,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呼吸都很轻。她把书盖在脸上,以挡住从树叶的缝隙里透过的阳光。
钟子林蹲在旁边稀奇地看来看去,一会儿伸手去碰她的睫毛,一会儿又去挠她的耳朵,捏她柔嫩的脸。
果然妹妹还是睡觉的时候最温柔啊,不骂人也不打人。
但是这次他的动作重了点,苏绾慢慢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钟子林反射性地跳起来,被她满院子追着打。
“妹妹!好妹妹、饶命啊!”
在多次午休被吵醒的时候,苏绾的移动速度和打人的力气都会增至百分之两百。
钟子林刚跑出门口几步,就被她从背后一把抓住肩膀掼在地上,他嗷嗷叫着想爬起来。苏绾用膝盖抵住他的肚子,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握成拳头就要砸下来。
钟子林突然瞥见了她身后的人,瞬间如遇救星,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