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温和又卑微,态度近乎是低声下气的。
落在沈则随的耳中,却令他瞳孔微微紧缩,下颌线顷刻间绷得死紧。
“……你心里要是压着什么事,对妈妈有哪里不满意,就直接跟妈妈说,好吗?”
女人放柔了声音,“不要不接电话,妈妈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会担心你。”
沈则随听到手机另一头传来男人的叹气声。
“……有这样的孩子太辛苦了,”那人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了几分怜悯感慨,“做家长的也是真的不容易。”
一直以来竭力维持着的体面仿佛被击碎的玻璃,尖锐碎片凌乱地散了一地。
她是他的亲生母亲,自然清楚地知道他最怕什么。
男人闭了闭眼,咬疼了唇角。
通话中声音嘈杂,香烟燃到了指边,灼伤的痛觉叫他回过神来。
沈则随将烟头按灭,长长吐出一口气。
开门时他已经打理好了自己。
下半身齐整,上身穿着整洁的衬衫,戴着金边眼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除了无法站立之外,看起来和街上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有区别。
颜里看见他开门,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没事了,真是麻烦你们了。”
她对门外其他的人连连道谢。
就像是个温柔的、为孩子操心过度的家长。
沈则随知道宋念初也在。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少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却始终垂着那双眼,没有与她对视。
物业也放下心来,打量了他几眼,忍不住开口劝了他几句。
“妈妈是最爱你的人”、“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坚强一些,不要让家人朋友为你担心”。
一些老掉牙的大道理,无法与沉溺之人感同身受的旁观者苦口婆心地劝告。
沈则随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他开了门,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烟盒里又磕出一根烟。
其实沈则随并不喜欢在屋子里抽烟,就算开着门窗通风,也多少会留下烟草味。
但有时候人的情绪坠入了谷底,又什么都懒得在乎。
懒得上阳台抽烟,懒得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
也懒得扯出温柔平和的皮囊,用大概是遗传到的天赋虚情假意地演戏。
门外,颜里又与别人说了几句话,终于跟了进来。
男人薄唇间叼着根细细长长的烟,低头靠近打火机。
“嗒”的一声,微弱的火光亮起。
薄薄的烟雾漫过他的眉眼,沈则随两指夹着烟,靠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娉婷走来,抬手开了他卧室中的灯,闻言皱了皱眉:“我给你发的消息,你一条都没看吗?”
“看了。”沈则随语气分外冷淡:“我想听真话。”
烟草的味道好像散了过来,颜里伸手在脸前挥了挥,拧眉站远了些。
她语气困惑,“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妈妈,还会对着你说假话吗?”
沈则随笑了一声。
那是声嗤笑,其中的嘲讽之意任谁都能感受得出来。
颜里并不在意,左右看了看,没找到能坐的地方,于是靠在墙边,抄起了手臂。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神色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开口,话题却转得突兀。
“小随,”颜里问,“你最近谈恋爱了?”
男人掀起薄薄的眼皮,瞥了她一眼,浅灰色的眼瞳里带着点不明所以的讥嘲。
颜里抱着臂看他,“隔壁的那个小女孩,跟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邻居,网友,引领他离开现实的致幻剂,即将过期的止痛药。
烟呛了嗓子,沈则随声音染上几分哑,“与你无关。”
颜里盯了他一会儿,长长的美甲在手臂上轻点。
“……你这种跟个刺猬一样的状态,我真是很久没有见着了。”
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些小姑娘见过你的这副面孔吗?”
沈则随漠然反问:“沈思立知道你会变脸吗?”
女人的神色有了一刹的变化。
几秒寂静,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却软了下来。
“妈妈这样问你,也是为你好。”
她语重心长地说,“你遗传了爸爸的脸,长得这么帅气,家里又有钱,那些小姑娘见着你,当然会被迷得死去活来。”
“但她们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吗?她们见过你不像人的腿吗?”
沈则随喉结微不可察地上下滚了一下。
“看看别的残疾人,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