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宁求子意味着什么,萧松烈不会想不通,观音殿一出来,他立即生出强烈警惕心。
“你的眼睛还需扎针用药……过些日子吧,等你的眼睛复明再说也不迟。”
拜完药师佛塔,萧松烈理清思绪,快速找出对策,他言辞温和,试图将此事囫囵过去。
戈宁步子微顿,唇角笑意勉强,神情黯然。
萧松烈见她露出这般情态,迟缓意识到自己不该拿她的眼睛当借口,措辞片刻,用更温和的语气解释:
“太医说你身子弱,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于我而言,比起孩子,你更要紧。”
戈宁闻言果真缓和了神色,吸一口气,她故作轻松的说:“那便不治眼睛了。”
萧松烈眉峰紧蹙,嗓音因低沉而略显严肃:“胡闹!为何不治?是太医庸碌扎疼了你,还是有旁人说了什么?”
幽深黑眸微眯,扫向身后伺候的云起云舒。
云起云舒心头一惊,差点跪下,“老爷明鉴,奴婢不敢。”
她们伺候戈宁数月,可从未听夫人提过什么不想治眼睛的话。
萧松烈审视着云起云舒,对她们战战兢兢的无辜姿态视若无睹。
戈宁哎呀一声,张开双臂拦在二人前面,“你凶她们做什么,她们哪能做的了我的主,是我自己不想治的。”
萧松烈瞥一眼四周来来往往的香客,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待走到一处偏僻殿宇方才继续。
“给我一个理由。”
戈宁垂下脑袋,秀气手指绞着衣袖。
盯着她瞧了一会,萧松烈道:“别想糊弄我。”
戈宁轻叹一声,道:“今日是你三十岁生辰,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若你能从边州活着回来,不管那时你的军籍能不能撤去,咱们都得要个孩子,不拘男孩女孩。 ”
萧松烈怔在原地,眸光微滞。
他们这群粗莽汉子成天忙着打打杀杀的事儿,偶有偷闲机会就想着大酒大肉,家国生死面前哪还有人惦记过生辰,时日一久,自己的记不清了,旁人的更是无从知晓。
方大勇的生辰是几月几时,他当真不知晓。
“……我忘了。”萧松烈稍显心虚地搓着胡髯,干巴巴向她辩解。
戈宁早料到如此,轻哼:“就知道你不会上心,幸好有我。”
“多谢夫人记挂……”应和她一句,萧松烈挑起眉梢,问:“还有呢?”
被他看破小心思,戈宁愣了好一会才憋着嘴不情不愿的坦白:
“我听药童说,小孟太医出诊一次要二十两,李太医和宋太医是三十两。先前一天扎一次针,近来才换成三天一次。几个月下来少说要四五百两银子,这还没算上药钱和请其他大夫的花费……”
“咱们初到京城,家底比不过旁人,一月两月尚能坚持,若是半年一年或是更加又该如何?”
戈宁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不叫他瞧见自己泛红的眼眶,低声说:“他们从不说能不能治好,多久能治好……反正我已经习惯什么都看不见的日子了,治不治都一样,何必浪费银钱,再拖累了你。”
太医如何说,萧松烈自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来来回回换大夫换药方竟让戈宁多想,又为此心灰意冷。
“要说拖累,是我拖累了你,”萧松烈眸光沉凝,暗叹一声,言辞笃定的说:“半年一年还是更久,都要治,银钱的事自有我来解决。”
戈宁一甩袖子,赌气道:“你要怎么解决,贪赃枉法?贪污受贿?”
萧松烈一下子噎住,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态度称得上强硬,不容她生出半点拒绝念头:
“总之银钱之事不必担忧。只要夫人肯治,我定能想办法让你痊愈,哪怕三年五年。”
戈宁心神一震,泪水一下子蓄满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才不要吃三年五年的药。”
复明汤对她没什么作用,半月前停了,这半个月,是戈宁进京以来胃口最好的一段时日,待小孟太医琢磨出新药方,这样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想到未来三年五载日日都要与苦药汁作伴,看不到复明的希望,还连累夫君为银钱发愁,戈宁藏在心底深处的愧疚愈发强烈。
见戈宁没再提起不治眼睛的话,萧松烈稍稍松了口气,使了个眼色,云起云舒立即递上帕子。
戈宁捏着帕子紧咬嘴唇,心中迟疑一瞬便打定主意不肯再治眼睛。
接下来的参拜,一路沉默,连戈宁最爱的素斋都吃得没滋没味。
最后一座殿宇出来,今日礼佛才算完毕。
小沙弥要领他们往外山门走时,萧松烈抬手制止,领着戈宁走向另一条路。
弯弯绕绕许久,不像是要下山,戈宁正要问一句,他们停在了一处幽静偏殿附近,拾级而上,步入偏殿,戈宁手里就被塞了三支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