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姒是大齐的第五位公主,她的生母阮氏在当今圣上还是襄王时便嫁与他为正妃,两人伉俪情深。后来襄王临危受诏登基称帝,阮氏为后,也是在那年阮后有孕,诞下容姒。
圣上格外欢喜,故容姒一出生就得了封号“昭明”,后又赐居露华殿。世人皆知,圣上名讳容华,这带有圣上之名的露华殿是圣人亲赐,可见荣宠。
可惜阮后在容姒幼时便因病逝世,圣上也因此愈发怜惜容姒,如珠似宝地宠着,养成了她骄矜任性的公主脾气。
若是之前的容姒,听到两个宫女这般议论,定然委屈不服,盛怒之下的确极有可能顶撞父皇拒不认错。
容姒心头震颤,方才那转瞬之间,她似乎预见了即将发生的事。
那昨夜的梦中情形,是否也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日,成为现实?
两个小宫女越说越不像话,紫英正要出言喝止,却听容姒道:“宫闱之中议论是非,重者要入掖庭受拔舌之刑。”
容姒面上不见怒意,说出的话却比她往日里娇蛮耍横时要有分量得多:“父皇宽仁,大多刑罚已不再启用,但宫规不可废。”
容姒的目光沉沉压下,多停一分那两个宫女的脸色便更白一分,直到那两人几乎受不住要软倒在地时,容姒才道:
“看在你们是为赵嫔娘娘抱不平的份上,今日便只罚你们两月俸禄,但若再有下回,定不轻饶。”
这一番话起承转折,叫宫女们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两人得知逃过一劫,忙叩首谢恩。
“还有。”离开前,容姒低声道,“我并未推她。”
宫女们齐齐一愣。
容姒知道,眼下这宫中认为是她害了赵嫔的人绝不止这两个。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苦楚容姒已尝了一次,便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事情还得从源头解决。
“劳烦紫英姑姑先行一步,本宫稍后就到。”
紫英微怔,不知为何,她觉得昭明公主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
凤仪殿中,韦皇后亲手烹了茶,容华却一口未喝。
“什么时辰了?”
容华下朝后径直来了凤仪殿,黑底金龙的朝服都不曾换下,此时黑沉着脸,帝王威仪尽显,瞧着便叫人胆战心惊。
不等人回话,容华已坐不住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朕没亲自下诏宣她,已是给她留足了颜面,她倒好,听了皇后口谕还敢迟迟不至!”
“可见朕平日里就是宠她太过,叫她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
“陛下这话可是在怨怪臣妾?”韦皇后无奈道,“阮姐姐去得早,陛下将小五交托给臣妾,是臣妾没有教好她。”
“陛下若要责罚便罚臣妾,莫要吓着小五。何况赵嫔也说了,此事与小五无关……“
“无关?”容华气笑,“你当朕不知她平日里对赵嫔是个什么态度?赵嫔好歹是她长辈,她这般目无尊长,简直放肆!”
“行了。”容华挥袖,“你莫要再为她求情,今日朕非得好好给她正正心思!”
说话间,容姒已至凤仪殿,容华目色一沉正要开口,却见容姒一进门便行了大礼,重重叩首道:“父皇,儿臣知错。”
容姒一向受宠,有些皇室礼节平日里都是能免则免,这等叩拜大礼,一年也就行上几回,今日这般郑重其事,当真少见。
真知错了?
容华一愣,到嘴边的叱骂生生给咽了回去,声线依旧冷硬:“说说,错在何处?”
“目无尊长,对赵嫔娘娘不敬,此为一错;令娘娘受惊小产,痛失爱子,此为二错;叫父皇母后对小五失望,此为三错。”
容姒哑声道:“儿臣行事荒唐,请父皇母后责罚。”
这一番话乖巧懂事得几乎不像是容姒说的,帝后皆怔了片刻。容姒不曾起身,依旧伏跪在地,然仔细看就能发现,她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容华拧眉,一个跨步拉起容姒,却见她已是哭红了眼,下唇都因过度咬合而泛起青白。
自容姒知事后,容华再未见过容姒哭成这般,便是生了病,也是咬着牙不肯叫人瞧见金豆子的。如今见她这副模样,容华长叹一声,到底心软了几分。
“朕还不曾罚你,怎就哭成这样?”
容姒无法言明,明明昨日刚请过安,她却觉得似乎有很久都未听到父皇的声音。在那个真实又荒诞的梦里,父皇病入膏肓,殿外却有重兵把守,里头情形究竟如何,他们这些皇室子女无一人能知,唯有心急如焚。
此时再见,竟恍若隔世。
“是儿臣令父皇母后蒙羞了。”容姒压下心绪,抬眸道,“但儿臣绝计未有害人之心,还请父皇明察。”
容华觉出几分不对,沉声道:“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容姒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里面裹了几颗长了青苔的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