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周遭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宋拾握紧拳头努力适应模糊的视线。
血痕像是蜗牛留下的粘液,她一步步靠近付秋棠,即便现在看不见,宋拾也大概能猜出来已经有数个枪口对准她了。
终于,她距离付秋棠还剩五六米。
这个距离是安全的,再走几步恐怕就要被爆头了。
羸弱瘦小的身体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帮我做义眼手术。”她的嗓音有些嘶哑,“铁皮猫。”
最后的字音刚落,她像是再无支撑般,昏倒在地。
这是宋拾短时间内想到的唯一办法,既可以让联邦军将视线放在付秋棠身上,不给回溯钻空子趁乱杀人的机会,而她说不定也能得救。
必须要快,她在赌。
有人架起她,是一名联邦军,似乎要将她拖出去。
可恶,早知道不昏迷那么早了。就在宋拾思考要不要现在睁眼再挣扎一下时,便听见付秋棠几乎是颤抖的声音。
“站住!准备手术室,立刻!我主刀。”
宋拾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她任由那位联邦军抱着,眼睛阵阵刺痛着,前往手术室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生命像沙漏里的流沙般缓慢流逝,她的呼吸声愈发微弱,轻而浅地吸取着氧气,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夹杂着些许血块。
付秋棠焦躁着一遍遍催促着快点。
在这个充斥着死亡与压抑的地方,眼前的这个小可怜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老乡,精神寄托,可以相互依偎抱团取暖,如果“今天捡垃圾了吗”死了,付秋棠简直想象不到她该如何在这里生存。
她一定会救活她。
所以,再快点再快点。
付秋棠的额头急出细汗,手指微微颤抖着。
“哗啦。”
刺眼的手术灯打在女孩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庞上,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付秋棠就要以为她已经死亡了。
“付小姐,我们会时刻在门外待命,如果有任何问题,只需要您唤一声。”联邦军单手握拳放在胸口,挺直的脊背微弯。
付秋棠胡乱点头,摆手让他出去。
他走后,付秋棠前往手术靠控台,点击全息屏幕,医疗机械手臂拿出麻醉剂,她深呼吸一口气,就在要点击“注射”时,女孩突然睁开眼睛。
左眼眶空空荡荡,残留着一些眼球的白色残渣,看起来格外可怖,吓得付秋棠手一抖。
“不要注射麻药。”
女孩干涩嘶哑的声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付秋棠无法理解,嗓音尖了上去,“不注射麻药你痛也要痛死!”
宋拾深呼吸一口气,费力说道:“我能忍,我需要保持清醒。还有件事想拜托你……能帮我摘除心脏里的定位炸弹吗?你是义肢协会的主席,说不能可以……”
“定位炸弹?”
付秋棠惊呼,又急忙压低嗓音。
“可能会在手术中途爆炸的炸弹……咳咳……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我答应你。”付秋棠说。
时间紧急,她咬咬牙也没问宋拾哪来的定位炸弹,迅速开始在屏幕上操作。
止住血后,付秋棠手速快到飞起,火速清理完眼球的碎块,在众多义眼选中最匹配宋拾生物基因的一颗,安进空荡的眼眶。
宋拾眨眨眼,义眼刚佩戴上去还有些不适应。
“接下来就是心脏了。”付秋棠拿起干净的帕子擦拭自己脸上的汗,“你确定不打麻醉吗?”
“不打。”
医疗仪器再次运转起来,宋拾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感受着胸口的疼痛,被刀划开撕裂的痛苦,好在是她可以忍受的范围。
铁门上显示的时间悄然流逝,付秋棠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她也无暇去擦拭。
老实说,这其实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场手术,付秋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敢答应宋拾的。
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看着被自己划开的口子,付秋棠努力忍住腹中的翻涌,终于,她看见了那枚微小的炸弹。
镊子缓缓夹住炸弹。
……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你不应该在联邦学院里埋伏着吗?”
赵珂埋头伏在终端前,敲敲打打编辑着什么。
贝莉娅的手抚摸上冰冷的营养罐,她的目光仔细地描摹罐中人的模样,指尖收进掌心逐渐握成拳头,“我想知道,六年了,她为什么还没好?”
赵珂闻言,嗤笑一声,摘掉眼镜擦拭了下重新戴了回去,“孩子,何必如此着急呢?”
贝莉娅冰冷的目光看向她,“难道她要一辈子待在你的罐子里吗?你之前明明告诉我,最慢也只需要三年就能治好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