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绯扇嫌恶地捏紧双手。
萧杜鹃这种出身低贱的人,也配住在她的牡丹苑?
她院里的亭台楼阁、草假山,都是和娘亲一起设计建造的,萧杜鹃这种人住进去,只会脏了她的地方!
她把萧杜鹃弄回府里是为了恶心魏紫,又不是为了恶心自己!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姐姐,你和杜鹃妹妹曾是姑嫂,按理,该你照顾她才是——”
“妹妹忘了吗?”魏紫挑眉,“祖母让我管家,每日主持中馈打理后院尚且时间紧张,又哪里有空照顾萧杜鹃?妹妹一向热情好客,怎么今天推三阻四的?”
“我……”
魏绯扇无话可说,只得委屈地求助薛子瑜:“娘……”
薛子瑜头疼。
老祖宗本就不喜她这个长媳,她自然不敢拿萧杜鹃这种小事去烦她老人家。
她只得道:“罢了,你就让她先住在你那里吧。”
从前院厅回到鹤安堂,魏紫站在闺房的窗前,久久没有说话。
青橘进来送茶:“二小姐这是存心给您添堵呢,她明知您和萧杜鹃关系不好,却还偏要把她带进来在您眼前晃悠!夫人也是,明明您才是她的亲生闺女,她却总偏心二小姐……”
窗外面种着郁郁葱葱的木槿树。
树荫阴凉。
魏紫推开窗,枝桠上高低错落结了一层浅紫色木槿苞,有的已悄然盛放,夏日里格外蓊郁艳丽。
她伸手摘了一朵木槿,轻声道:“那日遇见山匪,是她把我从马车上推出去的。我原以为,她虽厌恶我,但不至于要我的命,只会使些小打小闹的手段。却没料到,她为了争嫡长女的位置、争父亲母亲的宠爱,竟恨我入骨痛下杀手。”
当年山阴县萧杜鹃朝她的脸泼沸水,很可能就是魏绯扇授意。
魏绯扇……
竟恨她至此!
“什么?!”青橘愣住,“当时现场混乱,奴婢并没有注意到她推您。那您为何不告诉老夫人,求老夫人为咱们做主?”
“没用的,无凭无据,只会被她三言两语圆过去。”魏紫打量木槿,“所以她这次把萧杜鹃带回府里,我想也并不只是给我添堵那么简单。这几日,你要格外注意咱们的饮食,绝不能给她们可乘之机。”
青橘听说对方有可能在饮食里做文章,顿时如临大敌,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姐放心!今后您的饮食,奴婢一律先尝上一口!”
魏紫被她的单纯天真温暖到,忍不住嫣然一笑。
笑罢,她把木槿别在窗上。
她无意和魏绯扇争那些东西。
如今她心头最惦记的,还是太子殿下和鲮鱼江堤。
她孤零零站在窗前思虑,银线刺绣白鹤牡丹的丝绸襦裙自然曳地,白嫩的侧颊映出斑驳树影,覆下的纤细羽睫更衬少女的面庞柔软而艳丽,宛如一朵饱满的纯白茉莉。
日头渐渐西移。
直到黄昏,蝉鸣声也逐渐微弱下去。
青橘送进来的茶早就凉透了。
青橘吃完盘子里的冰镇樱桃和一碟冰糕,正趴在案几边打盹儿,睡得昏昏沉沉之际,忽然听见魏紫柔声唤她:“青橘。”
青橘猛然坐起身:“姑娘?!”
她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铜镜,她大约睡了许久,脸颊上都印出几道衣衫折痕了,嘴角还淌着口水。
她轻咳一声,偷偷擦去口水:“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亲自去一趟夏枯苑,找到左菱,让她做几十份饭菜,送去鲮鱼江畔慰问那些参与治水的工部官员。”魏紫说着话,在书案后落座,挽袖研墨提笔,“再把我写的这封纸条,偷偷藏进送给太子殿下的那份饭菜里。”
刚刚青橘说要替她在饮食中试毒,她忽然想起太子殿下向来节省,身边随从也少,从不自诩矜持高贵,饭菜也从不需要旁人来试毒。
所以她把纸条藏进饭菜,绝不会有除太子殿下之外的人发现。
她必须赶在江堤正式竣工之前,提醒太子殿下江堤和李景林有异,请他务必再三检查,方才能竣工。
她把纸条塞给青橘,握着她的手叮嘱:“此时事关重大,定要办妥。”
青橘从不怀疑她的任何抉择,虽然不知她究竟想做什么,却还是跟着表情凝重起来:“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办妥!”
魏紫目送青橘匆匆出门。
萧凤仙说,有太多人不希望太子殿下坐在那个位置上。
就连天子,也不喜欢这个嫡长子。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朝野之内,朝野之外,定然还有许许多多像她这样未曾发出声音的人,大家暗暗希望是太子殿下继承皇位,在将来成为大周朝的国君,为千千万万个受尽委屈的普通人遮蔽风雨,让千千万万个吃不饱的百姓能够顿顿吃上白面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