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幽幽,身份颠倒。
魏紫感受着他指尖的凉意,浑身悄然起了一层寒意。
半晌,她鼓起勇气仰起头,认真地凝视萧凤仙的狐狸眼:“连你也不会帮他吗?你与他共事多日,你最清楚他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少时,你我在山阴县时常被人欺负,我夜夜祈求有人能救我,却始终没有人出手相助。所以,我一直教你做个好人,有朝一日,能替旁人遮风挡雨。可你现在,仍然要对太子殿下的处境袖手旁观吗?”
少女的目光赤城纯真。
令萧凤仙想起了周显元的眼睛。
他与周显元共事的这几个月以来,周显元确实做到了无可挑剔,虽是太子之尊,却毫无架子可言,凡事亲力亲为,日常生活过得比芝麻小官还要节省。
他还十分关心部下,见他夜间赤着上身倚在船舷上弄水,便认真地劝他莫要玩水,若是掉进水里可就糟糕了,又劝他不能仗着年轻就穿得单薄,否则寒气入体,将来老了是要吃苦头的。
他那样碎碎念的口吻,不似皇太子,反而像是血浓于水的兄长。
可是说来可笑,就连他那所谓血浓于水的兄长萧凌霄,也从来不曾这么关心过他。
然而……
然而,似乎终究还是失败了。
垂在腿侧的双手,悄然收紧。
这个女人,迟早要把他活活气死。
“略!”慕容九里忽然扮了个鬼脸,“骗你的,才不是我亲手编的!我手笨,什么也编不好!”
周显元安静地立在江岸上,安静地聆听远处传来拆解塑像的声音,许是因为连日操劳,原本挺拔高大的身影略有些佝偻,眉目也很是憔悴疲惫。
慕容九里从荷包里取出一枚精致的青墨色同心结,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无辜娇俏:“所以,我是来给太子哥哥送礼物的。这枚同心结是我亲手编织的,太子哥哥可要好好戴在身上,一刻也不许摘下来哦!”
慕容九里不置可否地皱了下鼻尖,如一尾活蹦乱跳的红鲤鱼,径直走远。
他的嫂嫂……
明明是盛夏,魏紫抬手揩了一把顺着耳后滚落的细密汗珠,却又感受到无边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纤细的脊背一阵阵发寒,天地辽阔人影幢幢,却又好似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无人相助的孤独感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把她整个淹没。
原来萧凤仙不肯插手,是因为堤坝这里还有天子和丞相的势力。
渐渐的,她那双漂亮的桃眼里流露出失望之色:“是我高看你了。你不肯帮他,那我自己来帮。若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个个都像你和李景林这样明哲保身钻营算计,这大周算是完了。萧凤仙,我不知道明哲保身是何物,我只知道再没有谁,比皇太子更加惜老怜贫,爱民如子。如果他这样的人也该死的话,那么你我都该死。”
“太子哥哥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节日?”
慕容九里出现在他身后。
她上前两步,把同心结挂在周显元的腰间。
她莞尔,回眸望向萧凤仙:“凤仙哥哥,你几时变得这么没用了?你要是堵不住她的嘴,那我可就要出手了。”
魏紫趁他没提防,狠狠推开他跑出了帐篷。
若仅仅是对付一个李景林自然很简单,可再加上那两位……
魏紫被迫仰起头,满脸倔强:“我为何要对你说软话?!你也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萧凤仙,现在你我同样是‘道不同’,你又为何缠着我不放?!”
她含着泪,转身就走。
他又望了眼她的身后,见没有丫鬟侍从跟随,不禁担忧蹙眉:“城外这样乱,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天空阴云密布。
江潮拍打着堤岸。
周显元愣了愣。
魏紫快步穿过江畔。
远处,工匠们正忙忙碌碌地拆掉新塑的龙王像。
萧凤仙瞥向魏紫:“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太子从来就不是一路人,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为何要为了他铤而走险?嫂嫂,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我不是圣人的现实?人世间从来就是残酷的,我只顾得上我自己,顾不得旁人!”
竟然把他和李景林那种人混为一谈!
他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来:“今天是七夕,你我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不对我说些好听的软话,却非要说这种话刺激我吗?!”
这是他自幼订下的未婚妻,他们幼时曾一起玩耍过的,自打慕容九里去年回到京城,他一直想见见她,可对方始终避而不见。
周显元眉目舒展,跟着笑了两声:“既是你送的东西,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戴在身上的。倒是我,竟忘了今日是七夕,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
周显元低头看着那枚同心结,半晌,伸手爱惜轻抚:“多谢九妹妹,我会好好佩戴在身上的。”
烛火跳跃,青年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