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寝屋里,几道晶莹剔透的珠帘垂落,隔绝了屋外的燥热,摆在角落的黄铜刻冰鉴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冷气,连屋里伺候的婢女都多穿了一件外裳。
魏绯扇坐在绣墩上刺绣。
绣完最后一针,她把绣品拿给薛子瑜瞧:“娘,您瞧我的刺绣可有长进?”
薛子瑜正翻看样子,闻言望去。
绣的是猛虎下山图。
她温柔地摸了摸魏绯扇的脑袋,赞赏道:“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是比从前绣的好。”
“只是……”魏绯扇瞥向针线篓里的那块双面绣手帕,眼神逐渐黯淡,“比起姐姐的手艺,还是差了许多。娘,我曾重金向京城里最有名的绣娘请教,专心学了几日,却还是绣不好,那个绣娘和祖母一样,说我没有刺绣的天赋……”
“一派胡言!”薛子瑜不悦,“有没有天赋,是她们说了算的?更何况就算没有又如何,扇儿将来又不靠刺绣吃饭,这种活儿稍微拿得出手也就够了。像你堂妹,二房的蔓蔓,连蝴蝶都绣不好,却还有心思整天吃吃喝喝,她那样的才应该着急呢!”
魏绯扇并没有感到安慰。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魏紫的手帕上。
越看,越是忍不住想剪掉自己的绣品。
她委屈道:“娘,我是收养的孩子,旁人本来就喜欢对我的出身说三道四,如果我再事事都比姐姐差,那些人更会嘲笑我……我不想给娘亲丢脸。”
薛子瑜心疼不已,连忙把她搂到怀中。
“娘的宝贝……”薛子瑜红了眼眶,“娘保证,不会让你输给魏紫的。”
“可是姐姐现在手握管家权,以后家里都是她说了算,就连咱们想买什么,也要经过她的允准。娘,咱们如何斗得过她?”
“管家权?”薛子瑜冷笑,“也要她有本事握得住才行。扇儿,你当真以为,娘亲会乖乖交出管家权?”
魏绯扇怔了怔:“娘,莫非您……”
“孙家的和陈家的那两个管事婆子,不是经常在府里斗法吗?这般棘手的事情,我旁观了十几年,也没能处理好。她既然想管家,那么就让她去管好了。我倒要看看,她能管出个什么样!”
魏绯扇的圆杏眼逐渐亮了起来。
孙婆子是祖母当年的陪嫁,这些年仗着身份在府里横行无忌,厨房最有油水的采买工作她要抢去给她的孙子干,园子里的竹笋和果子她也不许旁人摘,非得自己摘了拿出去卖钱。
陈婆子则是府里的家生子,一家子世世辈辈为镇国公府办事,在主子面前一向很得脸,从前孙婆子没来的时候那些好处都是她的,如今被分割大半,自然咽不下那口气,因此经常和孙婆子作对。
一方是老夫人的势力,一方是家生子的势力,娘亲左右为难,最后干脆懒得管。
如今娘亲从中拨火,两方人斗起来,只怕魏紫根本处理不好。
若是府里乱了套,那管家权……
魏绯扇笑容甜甜,乖顺地倚在薛子瑜的怀里:“娘,咱们这般对待姐姐,会不会太过分了?”
“你呀,就是太过心善!”薛子瑜宠溺地戳了戳她的眉心,“等府里乱了套,我就向母亲提议,让咱们扇儿来管家。”
“娘,我怕我也管不好……”
“怕什么?陈丰家的和孙顺家的都被我收买了,只要你上任,后院立刻就能风平浪静。”薛子瑜满脸爱怜,从喜鹊登枝粉瓷碟子里拿起一块饴,温柔地塞到魏绯扇嘴里,“有娘亲在,扇儿什么也不必担心。”
“娘,您对我真好!”
嘴里的饴融化出甜甜的味道,魏绯扇娇憨地钻进薛子瑜的怀里,撒娇般轻蹭。
是啊,魏紫算什么?
有娘亲在,她什么也不必担心。
蝉鸣声渐远。
鹤安堂。
日光透过菱窗上的竹叶纹烟罗纱,影影绰绰地照进来,在少女白嫩的侧颊上映出几痕柔和的阴影,她垂着长睫,柔媚上挑的桃眼笼了一层淡金色的泪光。
魏紫的指尖按在账簿“饴”二字上,无意识地微微蜷缩。
很快,蓄满的晶莹泪珠宛如一串断线珍珠,悄无声息地滴落在账簿上。
“姑娘?”青橘吓了一跳,顺着魏紫的视线看见牡丹苑那一笔笔支出,顿时又心疼又难过,“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别看账了吧?奴婢这就去回禀老夫人,就说您身子不适,咱们不管家了,以后都不管了!”
“别……”
魏紫拉住她的手腕。
“姑娘!”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金梅挑开珠帘匆匆进来:“姑娘,那些管事的仆妇婆子在后院打起来了,如今闹到了前厅,吵着要见您!您——”
注意到魏紫泛红湿润的眼睛,她连忙止住话头。
她从前是伺候老夫人的,是鹤安堂所有丫鬟里面最稳重老成、梳头手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