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点点头:“是这样的。我与他自幼相识,他那个人私底下行事放荡不羁,最爱捉弄整蛊别人。他脑子聪明,打小就开始钻营经商,如今虽然年纪不大,却坐拥整个凤记商行。六十万两纹银对他而言,乃是九牛一毛,不值当什么。”
书房陷入寂静。
魏绯扇暗暗攥紧团扇扇柄,萧凤仙竟然还有这一层身份!
怪不得魏紫出手那么阔绰,原来是因为背后有一尊财神爷!
她忍不住道:“就算如此,可他终究是萧凌霄的弟弟,姐姐从前的小叔子。姐姐如今已然和离,男女有别,为了避嫌,姐姐实在不应该再亲近那一家人。”
魏紫忽然盯向她。
书房里光影昏惑,丫鬟还没来得及点灯。
少女的桃眼敛去温柔多情,像是一瓣薄薄的泛着寒光的桃刃:“那我倒要请教妹妹,为何故意把我一个人丢在金玉满堂,自己却去和慕容姑娘那些人吃酒作乐?若非见我孤零零站在楼梯上,他也不至于邀请我登楼用膳。前任小叔子尚且对我心生怜悯施以援手,我的妹妹为何忍心抛弃我一个人?”
她鲜少急言令色。
魏绯扇哑然,捏着团扇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薛子瑜见状,替她解围道:“必是酒楼里的人太多,把你俩冲散了。你妹妹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最是心善友爱不过,怎么可能故意丢下你一个人?小紫,你可莫要诬陷你妹妹!”
“好了!”
眼看她们要争辩起来,魏翎及时出声打断。
他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许再提。你们回去吧,小紫,你且留下。”
魏绯扇暗暗瞪了眼魏紫,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和薛子瑜告退。
屋外的风大了些,吹开了虚掩的窗棂,斜飞的雨丝打湿了案几上的稿纸。
暮色昏惑。
被魏翎注视,魏紫垂着眼睫:“爹爹可是有什么要紧话叮嘱我?”
“爹爹对你的过去,多有亏欠。”
魏紫沉默。
魏翎继续道:“过去的十二年,萧凤仙肯对你好,让你的日子不至于过得那么艰难,爹爹很是欣慰,也很是感激他。爹爹会准备一份礼物,命人送去酬谢他。只是,小紫,萧凤仙……他是不是喜欢你?”
魏紫双手骤然一紧。
见她如此反应,魏翎点点头:“那便是了。我也是男人,我知道男人不会拿六十万两雪纹银,来捉弄一个不喜欢的女人。那你呢,你可心仪他?”
魏紫仍旧沉默。
雨丝落在她的颈间,冰凉沁骨。
像是透着锋芒的水刃切割开藏在心底的情愫,连皮带肉,刀刀凌迟。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声反问:“爹爹,我是否心仪他,重要吗?”
魏翎的大掌紧紧按在一沓宣纸上。
不重要。
当然不重要。
他是她曾经的小叔子,即便他们互相喜欢,这辈子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否则,便是有违人伦,不知道会被多少人背后议论。
若有人参奏弹劾,只怕萧凤仙前程不保。
天底下哪个男人不爱权势富贵,只怕他也舍不得为了小紫放弃大好前程。
他发出一声叹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结果,就够了。另外——”
他停顿片刻,锁着眉头道:“朝中皇子相继及冠,虽则太子已立,然圣上的心难以揣度,储位之争并未停歇,朝廷里拉帮结派极为严重。据为父所知,慕容丞相几次三番试图拉拢萧凤仙,却都以失败告终。萧凤仙……反而和宴浓走得很近。小紫,宴浓乃是阉党之首,霍乱超纲罪不容诛,萧凤仙和他狼狈为奸,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从今往后,你离他远点。”
魏紫听罢,没吭声,只缓缓低下头。
良久,她福了一礼,转身离开书房。
天色晦暗,铅灰色的云层如山般积压在天穹上,昏沉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溅进回廊的雨丝打湿了少女的裙裾。
空气里弥漫着苦橘叶的味道。
魏紫快步行走在廊道里,阴暗的光影遮住了她的面庞,只露出白皙如玉的下巴,丝绸质地的碧绿披帛和银红襦裙在身后翻飞如蝶翼,她越走越快,戴在鬓角的流苏剧烈晃动,在沉闷的夏日黄昏发出叮铃脆响。
萧凤仙……
萧凤仙……
青年玄衣黑裳,墨色长马尾松松垮垮地垂落在胸前,笑起来的时候白牙森森,狐狸眼犹如冶艳魅惑的妖鬼,他喜欢吃鱼,有事没事就要对她使坏,最爱欺负她,也最爱惹她哭。
然而每当她遇见危险,他也总是
他还要娶她,不顾一切地娶她……
“砰!”
魏紫猝不及防,在回廊里摔了一跤。
堆积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