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一到岸,弓箭手待命,你们还是逃不掉。”顾衿安瞧了一眼岸上的动静,手中的长剑始终在侧,“放了她,主动投案坦白,律法自有宽宥。”
“什么朝廷,什么律法,最是信不过!”盈凤的眸中显然多了一丝愤怒,她使劲掐住李晚卿的喉咙,将她逼至船翼,回头看了顾衿安一眼,“就看你救不救她!”接着,一掌将李晚卿打落河中。
李晚卿惊恐地伸手,却只能握于虚无的空气。
此时,顾衿安的身形一动,风中碎影。
蒙面男子想出手,却被盈凤的掌风推阻,“主上,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坏了整盘的计划吗?”她见顾衿安前去相救,掌风将其击落下来。眼下境况,蒙面男子紧紧皱眉,绿眸纠于深意,最终只冷冷地看了盈凤一眼,“以后,你若再自作主张,我不会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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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衿安接住了李晚卿,但为躲避掌风,双脚脱离船身,又离河面太近,来不及借力施展轻功,两人跌落河中。其上掌风不断,他只能抱着她躲避,水下阻力多,花艇逐渐走远。
春日的河水依旧冻人,寒意刻骨袭来,丝丝缕缕都叫李晚卿想起临死前那个潮湿的房间,以及嬷嬷手中烫红的利刃,割在她的脸上,痛意却是伴着森森的阴冷从后背蔓延。
她吓得双手蜷缩,仿佛身临其境再度感受了一遍死前痛楚,怕得不断挣扎,怕得想要从冰凉的河里逃出,可她越发挣扎、越陷越深。
“你怎么了?”顾衿安皱眉,就算不会水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李晚卿哪里能听见他说话,眼前只有被撕破脸皮的幻境,因为落水的危险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而激发出来,她想要摆脱,只能在水中挣扎、不断挣扎……却是叫苦了顾衿安,他适才差点被她压进水里。
她的状态明显不对。顾衿安的动作不敢丝毫马虎,眼看到了分流口,内河水即将汇入外城河,下流湍急,可怀中的人还在挣扎,他只好紧紧抱住她,拖着她的脑袋露出水面,两人顺着河流被冲下去,他则呛了好几口水。
分流的河水将他们冲入最里侧的河道,河水缓和下来,两侧都是树木,河水暴露在阳光下,带着丝丝暖意。顾衿安的手一直在李晚卿后背度内力,她逐渐从恐惧中定下来,闭上了眼睛。
终于是安静下来了,顾衿安只觉得全身费力,见她娴静,伸手从她腋下穿过,将她紧紧抱住,他则翻面朝上单手划水,很难的动作,却能让李晚卿更好地感受阳光。
后背传来的暖意让李晚卿很快清醒过来,她觉得全身乏力,但身下有依靠,睁开眼看去,耳边是那人的声音,“别动。”她才发现自己被他搂在怀中,以一种异常亲密的姿势躺在他的身上,而两人的衣裳早已湿透,幸有水的阻力,留了几分安全距离。
李晚卿下意识红了脸,垂头道:“谢谢。”
“你今天救了我两次。”
“你为什么救我呢?”李晚卿不是善于思考的人,娘亲说过,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帮助,除非那人别有所求。
粼粼的湖光映在她上翘含媚的眸中,顾衿安想起与她的初时相见。
那时他是先帝最宠爱的小皇子,恣意无忧,受邀到长公主府上赴宴,长公主怀中的奶娃娃刚学会说话,漂亮的眼眸老是偷看他,后来更是直接扑到他的怀中,喊着“九哥哥、九哥哥”。
除了长公主会纠正一声“该喊九叔叔”,可这儿时喊错了的称呼就一直没改得过来。
再年长一些,她会跑会跳了,总要赖着趴到他的腿上,然后往他身上爬,像是骑马一般的姿势,笑嘻嘻地伸手去够他高高的马尾辫,肤白唇红,笑得娇俏可爱。
再后来……回忆是会折磨人,顾衿安不愿去想,看了看眼前人,还是不说破他的身份罢了。
就算不说破儿时她口中唤着的那个“漂亮的九哥哥”,他也定会让对她出手相救,毫不犹豫。
顾衿安笑着回答:“因为是你。”此时两人已到了岸边,躺倒在河岸。
——我?李晚卿躺在软软的沙土上,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哦了一声:“因为你是锦衣卫,你知道我是云萝郡主,所以你出手相救,是不是?”
“算是。”顾衿安轻呼一声,站了起来。
“我身边正好缺一个厉害的护卫,你武功那么好,要不要来我郡主府?待遇嘛,肯定比锦衣卫好。”李晚卿也起身,紧随其后。
顾衿安笑而不语:“这里应该是南郊的树林。”
“我们在河里飘了那么久,你怎么知道是南郊?”李晚卿只觉得她的脑子都快被河水压扁了。
顾衿安伸手一指:“我们顺着下流,飘至外城河,进了分叉的河道,看那方位,应当是在西南方。走吧,先把衣裳晾干。”
李晚卿望着他的背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