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哪有那些孤苦的百姓。
而这些孤苦的百姓又该由谁去庇护?
姜素素的面色冷下来,不顾身份低声警告:“若是今日知府敢弃城而去,他日城破,消息传到京城,你当圣上如何做想?”
“你……”杨平脸上青白交加,“你威胁我?”
“不敢,只是为知府分忧罢了。”说着也不管杨平还有话要说,径直离开。
林清凝没能错过她有深意的一眼。
她带着笑安慰杨平,“老爷早起辛苦了,眼下多事之秋,就不劳烦老爷送我回娘家了。”
一面吩咐小厮,“还不快把老爷的包袱送回内室去!”
身后小厮看了眼杨平,到底还是离去。
杨平期期艾艾看向林清凝。
林清凝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老爷,那丫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有一点没说错。若是以后真有流言传到圣上耳中,你这仕途算是到头了。为今之计,老爷还是稳坐扬州的好。”
杨平还是不死心,“岳父那……”
林清凝打断,“我爹纵然能帮你周旋一二,可弃城而逃可是大罪,他又能帮你遮掩几分?”
三言两语算是彻底打消了杨平想跟着一起走的念头。
他只能看着自家夫人的马车晃荡晃荡离开扬州城。
离开府衙后,姜素素还气了好一会子。眼巴巴盼来新的知府,竟比周知还没有担当。倭寇还没有打过来,他却已经想好弃城而逃的事。
她气杨平的不作为,更气这世道。同时,又实在是担心扬州的百姓。贵人们集体出逃,百姓们不可能什么风声都听不见。
当下只盼着杨平能稳住百姓,总不能敌人还没打过来,已然攻心。
这些日子,她让梁堂去探听消息,自己则时不时出去转转。
一连几日,街上虽有骚动,还有些百姓收拾包袱北上。可到底没出什么大乱子。
到了第十日午时,城门忽然关闭。霎时间,像是打开了阀门,城里的人拼命要出去,城外的人居心不良隐隐蛰伏着。
当姜素素赶到时,杨平站在高台上,看手势是在说着什么话,只不过话语都被更喧嚣的人声吞灭。
不一会,梁堂来到姜素素面前。
他已打听清楚。
原来今日午时有人往城门外送了几具尸体,有百姓认出来说是家中亲戚,前几日刚刚北上。
看残忍的伤痕,就知道是倭寇所为。百姓们跪在城门口,恳求杨平放他们一条生路。
杨平很不理解,要出去的人都被射杀了,他们怎么还一个劲要往外跑。
可他不知道的是,跑出去尚有一线生机,可若是待在城里,则就是等死。
他们不想死,自然要千方百计地逃。扬州城士兵本就不多,大半还用来阻拦百姓。姜素素实在看不过去,走上高台。
“小姐!”梁堂咬咬牙,紧跟而上。
杨平余光瞥见姜素素上来,当下是不喜的。可这不喜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他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个臭鸡蛋。
接着是烂菜叶子,还有众人的唾弃。连姜素素也未能幸免,梁堂护着姜素素,身上并不比杨平好多少。
杨平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群刁民!来人啊,给我抓了他们下大牢!”
他身为林家的女婿,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当下气盛,气狠狠看着姜素素。
要不是他,他现如今早在哪处逍遥,还用得着吃这份闲气。
姜素素没顾得上杨平的目光,她只顾着安抚百姓。可任凭她喊破了嗓子,都无一人听她说话。
“安静!”
梁堂的一声低呵,倒是让他们有所劝退。可只是一会,更多的烂菜叶往他身上招呼。最要命的是城门被几个庄稼汉靠着蛮力打开,已有人跑出城。
“城门开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批百姓蜂拥而至。
姜素素大喊,“不要开城门!”
再多的城兵抵不过百姓的推搡,姜素素的善意随风消散在扬州城上空。
忽地,一支箭羽裹挟着残破的风直直射入带头百姓的心脏,不知从哪传来令人发寒的大笑声,接着是一支支疾风箭羽。
“快关城门!”
百姓们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合力紧闭城门。
离得近的百姓还能听见箭羽刺入铁门里的声音,心头一跳,接着是劫后余生的窃喜,只是一瞬,他们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出不去了,也会命丧于此。
低声哭泣的声音先是从角落传来,接着是一大片。
连杨平眼角也湿润许多。
本以为扬州是个富饶之地,油水更多,谁知道会出现这档子事。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听岳父的话。
可见老狐狸也有失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