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坏人……要娘还钱……”
“还钱?你娘欠他们钱了吗?”
“没有!”那小孩猛烈地摇头:“他们说,娘种了地,就要交钱。可是田被淹了,娘没有钱…..”
小孩哭哭啼啼,话也说得断断续续,沈知锦思索了一阵才明白,这小孩口中的还钱,指的应该是田租。
本朝有田制,规定田地归朝廷所有,百姓要想种田,需要每年按人头支付田租。换句话说,老百姓一年忙到头的收成,还得划出很大一块交给朝廷,剩下的才能用来养活家人。
听这小孩的意思,今年淳县应该是发了大水淹了田,交不出田租,所以才被那些官吏追着打。
可不论如何,也不应该对一个小孩下狠手呀!且不说这田租该不该免,这样威胁一个小孩子算是哪门子道理?沈知锦心里愤愤不平,替小孩擦干眼泪,耐心问道:“小朋友,你家在哪里?姐姐送你回去吧。”
小孩犹豫了一会儿,怯生生打量着沈知锦,大概是觉得她不是坏人,这才伸手牵住她的一根手指,指了指不远处一间茅屋道:“我住在那里。”
沈知锦牵着小孩,有意放慢了脚步,小心走向那间茅屋。那茅屋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墙面四处斑驳,时不时便掉下几粒青灰色的斑块来。屋顶盖了厚厚的一层茅草,边缘还滴着水,显然是刚下过雨不久。
沈知锦牵着小孩,刚想敲响大门,门却忽然开了。一个年轻女子匆匆跑了出来,她看到小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把将他拥进怀里,痛哭道:“你又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万一被那些人抓去怎么办!”
那小孩大概是受了感染,也哇哇痛哭起来,像是要把刚才受的委屈全都倾倒出来。沈知锦站在一边,看着眼前的场景,长长叹了口气。
那女子哭了半晌,用手抹了抹眼泪,这才抬头看向沈知锦。看到沈知锦的衣服,她明显一愣,有些拘谨道:“多谢军爷送小山回来,军爷若是不嫌弃,不妨进家里喝碗凉茶吧。”
沈知锦本就有意打听堤坝的事,见女子主动邀请,便点点头跟着进了家门。
茅屋很小,女子尴尬地找了一阵,才终于找到一张板凳请沈知锦坐下。随后她匆匆走向后厨,端了一碗凉茶出来,局促道:“军爷,你别嫌弃,家里只有这个了。”
“多谢。”沈知锦坦然笑道:“你别害怕,我也是女儿身。”说罢,她将发髻取下,露出一头瀑布般的长发。
那女子愣了一下,脸上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大概同为女子的缘故,她对沈知锦的戒心明显低了许多,语气也明显轻松起来:“姑娘不是这里人吧?现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来淳县呢?”
“实不相瞒,我是为了我兄长而来的。”沈知锦坦诚道:“几个月前,有人来找我兄长,说是让他来淳县修堤坝,完事能给他一笔很可观的报酬。兄长满怀期待,可谁知这一去就杳无音信。家里爹娘担心得很,我就想来找找他。”
“堤坝啊。”那女子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才终于开口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靠近黄河,每年汛期都要涨大水,每次涨水总要淹死一些人,上头这才下令说要修堤坝。可直到现在,这堤坝也没有修成。”
“为何?”沈知锦有些意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修完?”
“年年修年年淹,也不知道修到哪里去了。每年一说要修堤坝就拉人去服徭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实不相瞒,我夫君便是被拉去修堤,至今无法回家。”
那女子长长叹着气,沈知锦默了默,又问道:“刚才听您儿子讲,那些小吏经常来收田租?”
“是啊。以前年年涨水我们都认了,可今年这雨太大了,把整片田全给冲毁了,一点粮食都收不上来。上头还要我们交田租,不给交就打,这可怎么交得出来……”
沈知锦还想再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一群小吏凶神恶煞,堵在了茅屋门外。
“就是你们不肯交钱?来人,给我抓起来!”
沈知锦眼神一冷。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么会儿功夫就来了两波人,简直吵得人心烦。
她将女子和小孩护在身后,挡在前面厉声道:“没看见这田全淹完了么?还拿什么交?”
“拿什么交?你说拿什么交!”为首的小吏啐了口唾沫,一脚揣翻茅屋的门:“兄弟们,给老子上!”
后头的小吏得了令,立刻涌了进来,伸手就要抓那女子。沈知锦一脚踹开一个,又抄起地上的凳子甩出去,直将那些小吏打得七零八落。
“好哇,你想造反是不是!”为首的小吏气势汹汹,指着沈知锦道:“兄弟们,这人是反贼,抓到了有重赏!”
那些小吏一听这话,立刻掉转目标,一个个直朝沈知锦扑来。沈知锦又要招架他们的进攻,又要护着身后的人,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她心里一沉。再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