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听后一直点头,如鲠在喉,半天也道不出一个字,起初他还不完全相信眼前人是宋定宁的后人,但宋科此话一出,他便确信无疑了。
从前他无事便爱去找他们吃酒唠嗑,最爱找的当属付温。
可付温常在边塞留京的时间不长,所以有时落霞亭里,只有他和宋定宁。
许博还记得付温出征北姜前一晚,在落霞亭里,举杯对月,为他践行:“你小子悠着点,我和太子在京中,等你凯旋归来喝祝捷酒。”宋定宁也嘱咐道:“北姜人多诡计,都得谨慎些才好。”
付温举起酒杯,敬许博和宋定宁二人,眉眼笑开:“会的。”
在罗正和柳如蓁的安排下,几位修撰下了山,住进了离寺不远的客栈中。
瑶光寺香火最旺时,来烧香的香客络绎不绝,有得老远跑来只为上山祈福。
山下的客栈之前就是给远道而来的香客落脚的,现下寺庙冷清了,来客栈里的也只有些旅人了。
柳如蓁下了楼梯,见罗正坐在方桌旁对着残烛两眼无神,甚至她走到前边时,罗正也都没有察觉到。
她轻声道:“大人,都安置好了。”
罗正这才反应过来,目光移开,带着歉意:“姑娘今日辛苦了,快些去休息吧。”
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柳如蓁早已睡意全无。估计在客房里的几位也差不多。
将才她下来时,就已经发现睡不着的四人跑去宋科房里了。他们心中还存着许多疑惑,柳如蓁亦是。
她没有离去,而是坐在罗正对面。
夜已深,客栈内就剩个小二在守夜,她让小二拿了壶热茶和两个茶杯来。将茶倒入茶杯后,推至罗正面前:“将才听大人咳了几声,最近天也冷了许多,此次多谢大人跑这一趟了。”
罗正带着笑意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就放下:“姑娘是有什么问题想问老夫吧?”
柳如蓁正欲开口,却被罗正抢先道:“让老夫猜猜?”他摸着长须,眼珠子一转:“嗯……姑娘应该想知道为何我要帮你,要帮九殿下,是吗?”
“若大人是为了权力才接近我与九殿下,那下官也不想探究下去了……”柳如蓁一笑,轻轻摇头,盯着他:“可我总觉得,大人不是。”
罗正不语,自顾自的又给自己添满了茶,客栈的窗半掩着,外头吹来冷风,他不禁捂着口鼻咳了几声。
柳如蓁见状,识趣的去将那半开的窗关上。回来后,罗正道了声谢,然后从衣袖中缓缓拿出一玉佩放置在桌上。
玉佩样式虽为简单的平安扣,但其通体晶莹剔透,不难看出是上好的翡翠制成。
“这是?”
罗正望着桌上的玉佩道:“姑娘还不知吧,九殿下的母亲名唤刘芸。这是她交予老夫的,托我一定要给付温,可那时付温已经上了沙场,我便替他保管着,等他回来再取……”
意料之外。
柳如蓁看着躺在桌上的玉佩,蓦地明白过来,千思万绪在脑中打劫,许久后才开口:“原来梅妃爱慕的是将军付温……”她转念一思,试问:“前朝宰相刘宁的女儿是九殿下的母亲,对吗?”
如此一问,罗正倒也不意外:“嗯,姑娘猜到了。”
“您这么做,是在帮梅妃,还是在帮刘宁?”柳如蓁皱着眉。她还小时,在宫邸学就听过刘罗不和的传闻。据说当年,刘宁退辞宰相之位前,罗正就已连上几本奏折弹劾刘宁,颇有恨不得把他立马拉下台之势。
那为何如今却要站在宋宸一边。
见柳如蓁眉头紧锁,罗正大概知道她心中疑虑:“刘宁和我是同一期的科考生,我们很早便相熟了。”
“当年……”
罗正看着玉佩,眼中闪往昔:“当年皇帝才继位不久,刘宁就多般与皇帝作对。皇帝生怒,联合百官硬是要将刘宁赶下台。刘宁自请辞任之事,本就是编造的。罢相后刘宁就死在了京中,他知道的事太多了偏偏又不与皇帝一道……”
对外说是自请罢相,没曾想当年刘宁竟死在京中,不必多想就知道是谁做的。所以刘家后人才会选择远离朝中,隐居深山吧。
这么看来,罗正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大人您曾经是与皇上一道?”罗正替宋鄞干过不少事吧,不然怎么在刘宁罢相后就任命他为宰相。
不料,罗正却摇头:“皇帝任我为宰相,而不是司马徽为相,这也不过是制衡之计罢了。他惧怕司马徽功高盖主,彼时我在朝中又有名望,还带头弹劾刘宁……”说着,他眼中生出不忍:“你说他的末路凄凉怎就至此呢……”
不可置否,刘宁是一代良相。柳如蓁叹了一声,许久才言:“宋宸他知道吗?”
罗正点头:“他生辰那日派江来宰相府,我就知没必要瞒着了。”
生辰那日后就再也没见过宋宸了,不知他现在如何。是否仍困在往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