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新允的苍老的声音在柳如蓁身后响起,一字一句感情起伏跌宕,就像是专门说给她听得那般。
“哼,我才不信定宁太子……”华致远欲脱口而出时,被高晋点了点手臂,意识到这不是该口出狂言的时候,撇了撇嘴作罢。
这木柜,应该是皇帝为了掩盖血迹才摆在这的吧。可若真有意要掩盖,为什么不在墙上重刷上一层汉白玉的涂料呢?
几位修撰也发现了这怪异之处。
“按圣上风格,的确不会处理的如此不周全。”谢新允一思,又道:“将木柜摆在墙边的,或许另有其人。”
五人又在瑶光寺中考察了一番各殿的分布。见侍卫没像将才那般跟得那么紧,许博小声道:“当年皇帝将遗诏公之于世之后,定宁就自刎于瑶光寺中。消息传到宫中时,无人知他为何要走上如此绝路,一时间都是众说纷纭。”
“直到后来,还是司马徽站出来解释了,说是定宁仍愧疚鸠慈战役中与叛徒付温暗通沟渠,所以畏罪自尽了。”
鸠慈战役付家叛国,此事交予北寺狱审理,最终证据确凿付家被定为国贼,宋定宁也被废了太子位。司马徽当年的那般说辞确实有理,且说得通。
只不过,就不知这满朝上下,有谁是完全信了的,有谁又是心中存疑了。
邓凝送过来的那些卷宗抄本。柳如蓁在出宫前就已经看完了,只是卷宗上没那么详细。许博说出的这番话,应当是结合了当年宋定宁自刎后朝中局势。
许博问道:“畏罪之尽我是不信的,华致远你信么?”
华致远翻了个白眼:“啧,史馆同事这么多年,你看我这样子是信的吗?”
显然大家都是不信的,怎么就偏偏那么巧?
可苦于他们都没证据,谁都不知道那日的瑶光寺里发生了什么,若是有个在场的人,说不定能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信又能如何,柳如蓁叹气,随着他们走入廊庑:“话说各位大人们有去寻过那些僧人吗?他们知道有透露出些什么吗?”
闻言,谢新允和高晋相视一看。两人的眉心渐渐拧紧。
察觉异样,柳如蓁回头看了一眼后道:“无事,那些侍卫还在后边远远的,听不到我们交谈。”
许博和华致远入史馆较晚,只是听他们提起过。但具体详情却不太清楚,此时也好奇地竖起耳来。
谢新允长吁一声,眼含悲悯望着前方,柳如蓁随着他视线看去,那是孤独矗立在山中的佛塔,落日余晖毫不吝啬地低吻在塔尖上,萧瑟秋风拂过廊庑外的参天古树,让人觉得悲凉至极。
“那些僧人散去后,大多都去了城内的兰若寺,我和高晋还有你父亲曾去拜访过。但……”
“他们其实从瑶光寺后出来没多久就因鼠圆寂了。”高晋接着谢新允的话:“瑶光寺内发生的诡异事,其实也就是鼠灾。”
听着的三人都震惊地瞪大双目,没承想过竟是这样的祸事。
成百上千的老鼠在短时间内聚集在瑶光寺,它们偷吃着寺人们粮食,啃食着寺庙中建筑,又或者是去咬人,咬来上山烧香的香客,咬垂垂老矣的高僧,它们窜行在庄严的寺院里,滚入雪白的米缸中,爬上僧人的被窝里,它们无恶不作。
僧人受不了鼠灾成片,无奈只能弃寺离去,那些得了鼠疫的僧人只好等待着生命的凋零。
他们渡世人一生积善,最终却救不了自己。
望着溶金般的夕阳,总人皆沉默不语,心中有所思忖。
柳如蓁心想:宋定宁死后,这突如其来的鼠患,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起初她还在想,皇帝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些僧人。不过这样一看,僧人中应该没有皇帝急着要杀之人。若鼠灾真与他有关,应该就是为了斩草除根。
华致远回过头,发现那些跟着的侍卫全都消失了立马脱口而出道:“怎么就这么巧?那些老鼠凭空出现的?哼,该不会有人专门放到寺庙中的吧。”
大家都知他话里话外暗指的是谁。
此时天色向晚,高晋心思较细,担心要是再晚些下山就难了,于是开口道:“今天就到这了,我们先下山去,我记得前方有客栈可以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