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动我行李箱干什么。”她推开门,母亲正帮她收拾着衣服。
她头顶上的头发不再浓密,白发夹杂着几根黑色的,像是冬日里白日光,透过纱网的缝隙砸碎在地上,稀稀疏疏的,刺眼但没有温度。
“帮你收拾衣服,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乱糟糟的。”
“我都弄好了,你别把我出差的资料弄乱了。”她强硬地把母亲推出门去,听到母亲的脚步声远去,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门反锁上,打开行李箱,拉开夹层的锁链。
还好,复试资料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母亲应当不会发现的。
明天就是启程的日子,她不希望功亏一篑。
“布兰温,快醒醒。”
什么声音?她皱起眉头,往窗外看去,只有蝉鸣和机车的轰隆声。
幻听吧。她暗自嘲笑自己神经兮兮。
而且谁是布兰温?
她戴上了耳机。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斜照进来,桌面上的向日葵跟随着风的节奏摆动。
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她想。
心里揣着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漫长又很短暂。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蹑手蹑脚地拖着行李箱,出了家门。她买的是早班机的票,这样落地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
天气很好,无风也无雨。起飞准点、抵达准点。
她下机的时候大大松了口气。
只是刚开机,显示屏上母亲一连几十个的未接来电让她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回拨了过去。
“囡囡,你可算开机了,你爸爸今天吃东西呛到突发心梗……已经抢救回来了,你能不能请个假回来,我什么都不会……”母亲啜泣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你们先请个护工……我给你们联系,钱我来出。你们把住院信息给我。”她的鼻腔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好一会,她听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响起。
电话里的信号滞了一下,她听到母亲继续说:“不是钱的问题。我们两个老家伙,什么都不懂。而且我们就你一个孩子,谁家父母出事了小孩不在身边的……”
“我还有个哥哥。”她沉默地听着母亲的哭诉,平静地说。
“别提他那个没脸没皮的东西!”母亲尖叫着打断她。
电话的对面换了个人,苍老的嗓音传来,是父亲。
“囡囡,没事,我好多了。你放心工作吧——咳咳!(我们不要实习护士戳针!)”父亲的咳嗽和母亲的抱怨同时响起。
她坚定的心动摇了。
电话又被另一个人接过去了。
“对不起,囡囡,我刚刚太急了,你去工作吧。护工我们自己找就行……”是母亲。
她捏紧了手中的电话,指尖因为用力泛白。
“我现在回去。”她颓然地放下了手,背靠着机场的长椅。
阳光,怎么会这么刺眼呢?她捂着眼,任凭泪水糊满掌心。
她拖着行李箱,回到了家。
父亲的状况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一点,但是还好,只是思维迟缓。
她忙前忙后,找到了护工,安排好了一切。
她放弃了复试,父亲那样,她怎么好放心留两个老人在家里,去别的城市读书?
她枯坐在楼下的咖啡馆,从白天到黑夜,窗外红绿灯按时亮起,车流来往不息。
可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小姐?”
眼前的咖啡氤氲出的水汽在空中飘起,风一来,又消散了。
像她可笑的,从来被意外操纵的人生。
要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多好。
要是这一切只是个梦就好了。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要打烊了。”侍者的提醒才让她梦如初醒,她看向侍者,懵懵懂懂出了咖啡馆。
她握住手中尚有余温的咖啡,抱歉地起身。
嗯?怎么一天了咖啡还是热的?疑惑在她心里一闪而过。
“虽然你看起来不太好,但是祝你好运,布兰温。”侍者温和地朝她笑了笑。
她走出了门外。
她穿过了人行道。
她顿住了。
谁是布兰温?
她僵硬地转回头,咖啡馆已经熄灯,门口挂上了保险栓。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咖啡——空的。
为什么要拿一个空的咖啡杯出门?
不久前的幻听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响起,被刻意蒙蔽的记忆逐渐苏醒,割据着她残存不多的意识,她此刻如坠冰窟——
怎么会是布兰温呢?
布兰温是她在魔法世界梦境中给自己起的名字,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这个名字。
除非……
“梦境中总有谬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