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大臣们不一样,皇帝眼中,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能依靠的也只有皇权,即是好事,便不必追究细枝末节。“你做的不错,但你可知,不是仅有田产就能开凿运河,这将耗费大量人力财力?”
“女儿自是知晓。儿臣当年在荥阳,曾问过流民,圣上每岁按人头发有米面,为何还是不够吃喝。流民说从未见过这些。儿臣又见当地官吏锦衣玉食,既不忧国忧民,也不好好治理水灾,只是一味压制流民,棍棒相向。是以儿臣认为,要整顿吏治,贬黜尸位素餐之徒,且要定期派人探查灾区实际情况。另外,与民休息,轻摇赋税,再就是筹措金银了。”
公主顿了顿,似乎是在想方法是否可行,“事在人为,放眼天下,最有钱财的人,无非商人,最有钱财的地,无非寺院。最要紧的,是商人们灾年上涨粮价,儿臣认为,应设最高卖价与最低进价,规范限制商人牟利;至于寺院,便可根据其规格,安排收纳流民数量,让流民为寺院开垦土地,保障他们衣食住行即可。流民所求,仅此而已,若能满足,相信无人愿暴动。”
永宁说得随意,可圣上却是一惊,第一次用欣赏的、而不是看待顽劣小孩子的目光看向永宁,永宁所说或许粗糙,不细致,但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能如此,已是不易。晏平东面上不显,但内心同样震撼,之前儿子找他所说公主之事,他只是认为这个公主不像传闻那般骄纵跋扈,胸无城府罢了,今日所言,不得不让人忽略她姣好的容颜,认识到这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怀、有能力的灵魂。吏部官员本就大多支持王岁之策,即是选好了阵营,哪有不随声附和之礼?倒是有一位谏官打破了这份惊艳:“只是如此一来,永宁公主已是干政……”
皇帝颇为不耐地挥了挥手,打断了谏官所言,“即是为国为民,本应不问出处,再者,永宁是回答朕的问题,哪关干政的事?”那位谏官闹了个没脸,赶紧退下了。
听说此次宣政殿议事传到惠贵妃耳中,她还特地端了一壶杏仁粥来陛下面前说道,不过怎么被打发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在自家宫殿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娴妃倒是很高兴女儿受重视,这样一来,三皇子即将长大,助力越多越好。
晏泽在书房内听父亲提及此事,倒是没有多惊讶,一个能设计刺杀自己的公主,能有多循规蹈矩?为留在京都,能够筹划三年买田产,就不可能看不出真正让公主们背井离乡的,是国力衰微。
“你如何看待永宁公主所提建议?”晏平东一边练字,一边问道。
“永宁公主很有见地,不过如她所说,并非易事,光是各地官员,如何查清清官贪吏,如何短时间内填补空缺,且有些寺院乃商贾、文人墨客所捐,如何利用,尺度在哪里,也都不易,还有王岁之策,终究是开天辟地头一次,能否成功也还两说,不过,正如公主所言,事在人为。”晏泽没有说,他其实更欣赏这位公主殿下的,是她的韧劲,不似芦苇易折,这位公主殿下遇到困苦,从未想过逃避、接受现实,只要是她认定对的,她想做的,就一定要做成,不论是经过几年。
晏平东放下毛笔,皿了一口茶,欣赏地点点头:“不错,为父也这样想。”过了一会儿,又感叹道:“永宁公主不一般啊。”
听说公主进言圣上治水,有的赞不绝口,有的认为劳民伤财,有的隐隐怨怪公主干政,这结果是,永宁公主名气大涨。
姜醒自知,名声好坏于自己一个公主其实没有多大用处,圣意才是自己荣华富贵,随心所欲的底气。
刚刚搬离皇宫,姜醒每日闲来无事不是去皇家马厂跑马,就是在街上转悠,这日,公主去京城第一酒楼客来轩,想要尝尝那招牌菜——鲤鱼脍,谁知正遇上晏泽。
一直以来,永宁公主虽然传言骄纵,其实也不过是年幼之时,与大公主起口角,两人竟打起来,大公主不慎跌入湖中,虽然湖水很浅,宫人们也立即将人捞上来了,但是这骄纵跋扈的传言倒是不胫而走,想来与惠贵妃脱不了干系。至少在晏泽看来,不论何时看到永宁公主,她脸上都是带有笑意的。
姜醒本想着点个头便罢,毕竟送嫁的事情过去没多久,看见这张脸,就会想起姜玲,这晏泽又因送嫁得了好官位,属于既得利益者,谁知晏泽竟走了过来与她见礼,姜醒这便只能让一句:“晏公子也要用饭?不如一同?”
谁知晏泽直接便答应了:“下官荣幸之至。”
姜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有甚说的,竟要一同,平时听闻这晏大公子也是个清冷如玉的翩翩公子,姜醒听到这句话,就直接翻译成不爱搭理人的,于是不免腹诽,抽什么风啊?
二掌柜见晏公子称“殿下”,自是不敢懈怠,找了上好的雅间——荷花厅,引人进去。
这环境倒是雅致,四面墙上还挂了不少山水画,从窗子望出去,便是一个小小的湖泊,雅座临窗而设,让人感到很是惬意,不愧是京都第一酒楼。
方才入座,姜醒正想夸几句酒楼,再寒暄一番,没想到晏泽倒是直入主题,没有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