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冯陈目睹张老师之死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期间他被喊去警局做了两次笔录,还被教育不能泄露案件信息给无关人员。
对此,他表示冤枉和委屈。
那时他被吓懵了,好不容易从混沌的状态里挣扎出来,捡起手机报完警后浑身不适,生怕自己多待会儿也死于非命,就跑出去在楼外等待警方出警。谁知正巧遇见在隔壁楼补习的同学,对方见他蹲在垃圾桶旁就凑过来问他为什么不去上课。
他还没从直面扭曲尸体的惊悚中缓过来,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最后才猛然意识到——好像案件信息一般要对外保密来着?
反应过来后他急忙叮嘱对方别外传,然而已经于事无补,对方早就把事情当成八卦谈资分享在了学校大群,话题度迅速攀升,从校突破区又突破市,最后直接成了热搜榜一。
冯陈追悔莫及,只得虚心接受警察批评,并保证自己下次不会再犯。
照理说报案人有权询问案件调查进展,但是他还没成年,警方一句“好好学习专心高考”直接堵死他的所有好奇。
总之刺激的凶杀案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淡去,那天目睹的可怕场景也像梦一般逐渐分不清虚实。张老师已经成为过去式,家里给他找了新的数学老师,他又回归了枯燥的高三生活,周一到周五早上七点起床上学晚上十点放学回家,周末再辗转去全市各个区的名师工作室上一对一。
今天也是如此,明明是周日却还要补习,上完课的冯陈身心俱疲,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戴着耳机边听歌边走。
不过九点不到的夜晚,街上已经没有太多行人,和从前到了十一点多还热闹非凡的社区大相径庭。
好像就从那座娘娘庙出现之后,附近的居民说娘娘喜欢黑夜所以夜晚祈愿最灵运,又怕人来得多惊扰了祂,因而除了要许愿的人,其他人天黑后都渐渐地约定俗成般不再来这里。
他总觉得身边的人最近都神神叨叨的,像着了魔一样谈论着这座突然出现的娘娘庙。
追求学术严谨的唯物主义物理老师上课时说娘娘庙是神明的恩赐,本该沉浸在五三题海中的同学们下了课不刷题反而互相攀比谁更有神缘,就连严厉寡言的母亲也开始时常提起那位娘娘,甚至催促他去拜一拜为自己的高考祈愿。
冯陈是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他宁愿相信魔法少女存在也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神明。哪怕上次在张老师家目睹的凶杀现场让他觉得十分诡异,他也依然坚信那是凶手的诡计。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变态杀人狂故意把现场布置得骇人可怕,说不定就是因为迷信宗教心理扭曲。
周围人对娘娘庙的感情实在是太怪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看多了侦探小说的推理心蠢蠢欲动,被警方拒绝告知案件详情的遗憾也急需弥补。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坚信一切奇怪现象的答案就在娘娘庙里,说不定这里是个□□组织传销窝点,大家来了之后都被洗脑了。
冯陈的学校倒是离这里很近,但是三餐间隙太短,晚上放学又太晚,周末白天还要去别的区上课,他只能利用补课结束后回家的时间顺路去探案。
身为家住附近的连水区本地人,他自小在这个公园玩耍,十几年来把各个角落都探索过一遍,从不知道半山腰的小山洞里居然藏着一座历史悠久的娘娘庙,这很古怪,绝对有问题。
路灯忽闪忽闪,走过了十几年的路在夜色中变得有些模糊虚幻,他总觉得背后有什么在盯着自己,可是回头无数次都没发现有人,甚至连只阿猫阿狗都没有。
他把这种幻觉归结于自己心绪太乱,摇了摇头把杂念晃出去,又继续沿着小路朝公园大门走去。
薄雾渐渐聚拢,乌云不知不觉间将明月遮住了一半,冯陈穿着长款加厚的羽绒服都觉得有些冷,他摘掉耳机戴上帽子,一边后悔早上出门时没有穿秋裤,一边裹紧衣服缩着脖子踏进生锈的铁门。
走到公园深处的小山坡,冯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朝着据说就在半山腰的娘娘庙前进。
“嘎——”身后林中不越冬的乌鸦没有任何预兆地惊起,冯陈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按捺住心底的恐惧,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镇定思绪照向树丛——空空如也。
他深呼吸,警告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不要再继续吓自己,烦躁地收回手机准备继续向前走,却被前方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人影几乎完全隐匿在黑夜中。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来人的橘红色长发在黑暗中如火焰般灼目,把一身黑衣的她与深渊般的沉沉夜色分隔开。
生理反应还沉溺在突如其来的惊吓中,心脏却在失律的跃动中带着冯陈恍惚间回想起前几日历史老师讲的那幅古画。
——赤莲自腐烂的污泥中绽放,一望无垠的黑中突兀的红吸引走所有注目与光亮,炽热与清冷交织结合,热烈的是红色,清冷的也是红色。细长的暗金色花蕊如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