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州城也被攻下了,那可是汝国最后一座城。”
隔壁桌的两位脚夫刚刚坐下便开始闲谈。胖点的那位快速送入一盏茶,继续说道:“这下,汝国是彻底没了。”
听到这话,展颜心中不免紧张了起来,沿路她也听闻了不少关于汝国的境况,无一例外全是糟糕的消息。
另一位忙问:“汇州?那不是汝国战神展将军的守城吗?”
“是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攻破。”
“那战神怎么样了?”瘦脚夫这一问,展颜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顷刻间面如土色。
胖脚夫叹息一声:“还能怎么样,死了呗。听说,他跟展少将军的尸体被挂在城墙上暴晒了七天七夜,以示军威。”
轰——展颜的脑袋简直爆炸了一样。
他们口中的战神将军父子不正是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吗?他们奉命戍守的恰恰就是汝国最偏远的雄关大城——汇州。
国破家亡,国破家亡啊!
往昔承欢膝下的场面走马灯一样在展颜的眼前闪过,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硬生生的又被剜了个大窟窿。
展颜的眼眶顿时发红,连着面部都有些颤抖,手中的茶盏一瞬间被她碾的粉碎,碎片刺入手掌,鲜血淋漓,她竟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展颜只觉得一阵阵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般的压来,她猛地站起身,刚向前跨出一步,忽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紧接着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这一摔正被一过路男子拦腰接住。
“姑娘,你没事吧?”男子关切的问。
展颜抬起头来,正对上男子因过度震惊而瞪大的瞳孔。
“师兄?”
话音刚落,展颜便昏了过去。
展颜这一昏,就是三天。
三天后的晌午,她睁开眼眸,发觉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
渐渐地,展颜意识到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同时传来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师妹,你醒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瞧过去,一位模样周正的男子正坐在跟前的圆凳上紧张的注视着她。
几年前,展颜尚未及笄便偷偷从家跑了出来,她素来听闻梁城“远山琴堂”的大名,慕名而来拜于“天下第一琴师”须子谦门下。
同门手足二十一人当中,与花泠师兄最是情投意合。这花泠师兄风神俊朗、在琴上的造诣颇深,对师兄弟们也是极好。她二人年龄相仿,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很容易就互生情愫。
只可惜那时候栖昌国正对汝国虎视眈眈,而这位花师兄恰是栖昌的大户子弟,他为人正经,平日里开口闭口的忠孝仁义。
起初,展颜并未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久而久之愈发变得说不出口了。直到她听闻战火开始,便不辞而别。一走就是5年,再无音讯。
再相逢,世事如梦。
展颜正欲起身,忽然一阵眩晕感扑来,人险些栽了下去。
花泠赶紧扶住她,轻声说道:“大夫瞧过了,你重伤未愈,还需长期静养才是。”说着又不紧不慢的扶展颜躺好。
展颜刚躺下,陡然又抬起身来,双手紧握住花泠的胳膊,神情慌张的问道:“孩子呢!”
“孩子没事。”花泠微笑着说道。
没多会儿,一位乳娘怀抱着婴孩踏进屋中,云锦襁褓中的婴儿此刻正睡得香甜。
展颜迅速夺过婴儿,见她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再定睛一看婴儿明媚的睡颜,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一幕幕,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倒叫师兄惊慌无措了。也不知是哪个无耻之徒辜负了师妹,花泠心中恼怒,师妹所托非人啊。这等浮浪子弟不愿承担责任也就罢了,还对师妹痛下杀手,实在枉为人父、枉为人夫。若被我抓到,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待展颜哭了一会儿,花泠怜惜的说道:“师妹受苦了。”
接着又宽慰道:“师父很是想念你呢,经常在师兄弟们面前念叨你的名字。待你伤愈,我就带你去拜见他老人家。”
一晃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间,花泠对这个师妹可谓是无微不至,生怕她有一丁点的不适。
有什么好东西总会第一时间送到展颜面前。寒天添置的上好裘袍不计其数,酷暑时斥重金从府窑大量求购冰块。白日里忙于府中事务,但只要自己一得空,准会去看望师妹。
在展颜初来府中养病的半年里,花泠更是悉心照料:嘱咐了八个丫鬟贴身伺候她,端茶递药还要自己亲历亲为。每天早晚守着展颜,等到展颜身无大碍,花泠自己倒是瘦了一大圈。
丫鬟偶尔也打趣展颜:“从来没见老爷对人这么上心过呢。上次出门碰到姑娘,急的连生意都不谈了,火急火燎的赶回府。路上累死了三匹马呢。”
再说展颜这边,身体瞧着没什么大事,却是落下了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