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长摁喇叭,鸣笛声高昂,无法无天到了极致。
温盈却下车了,喇叭声才停,车窗还当她面缓缓升上,隔断寒风冻雪。
她站在原地,看帕加尼的车灯消失在拐角后。阴翳浓重如墨,幽幽笼出一个沉默的空间,她成了一道沉默的影子。
风小了点。
鼻子不受控地翕动了下,突如其来的酸涩,来得比车上的风还钻心刺骨。
她其实很少委屈,或者说,很少会照顾到委屈这种情绪。
可此时此刻,她孑然一人,无所事事,委屈成了唯一,终于也没有理由被压抑,如积蓄百年的火山,一夕喷发,就会不讲道理极了,所经之处,烧灼得心脏滋滋冒烟。
她想到,如果柏林电影节落选,后面可能就没有机会了。又想到,谢律那个“宝贝”,不会偷偷找狗仔爆料女明星被当街撇下,顺便秀恩爱宣誓主权吧?还有今年,她还要一边欺骗江明宗一边对不起江胤吾一边想办法悄悄卖股份解约,再找愿意替她出三亿违约金的下家……
以及茸茸,她连累了茸茸。
如果嫁进了谢家,谢律不会放过茸茸的,只要有百分之一伤害到茸茸的可能性,她都不会去冒险。
要不在这冻死算了。
站了会,温盈却没有选择冻死,也没有做出蹲在原地痛哭的蠢事,但凡有车经过,灯打来,就是顶流女明星的社死之日。
她戴上墨镜,下半张脸当即划出两行清泪。
一边找出去的路,一边低声啜泣,身体已经冻麻木了,温盈却甚至在怀疑,脸上是不是已经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这个小区很大要走很久,她唇抿得更紧了;路旁一盏街灯熄掉,她哭声溢出少许;看到一男一女互搂进楼道,她捂住嘴,手在发抖;雪覆得厚实的造景坪上,一棵小草被压弯了腰……
她脚步顿停,肩膀一抖一抖的,呜呜咽咽的,像小兽的哀鸣。
一盏灯一棵草一朵云一阵风,都让她更难过了。
她站在路边,身后有炽白车灯穿过,罩住她半边身体,照亮幽暗前方。温盈却动都不带动的,大不了被人以为是个疯女人。
得哭过这阵,才能继续走。
谁知,她不走,那车灯也这么固执地,打亮她半片裙角。
僵持了阵,一道尖锐鸣笛陡然划破夜空,砸在脆弱的耳膜上,成为今晚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盈却微微塌下的身体挺直,她抬手抹掉两颊泪雾,推了推墨镜,深吸口气,骤然转身。
看不清车牌,她咚咚咚踩着高跟鞋,步步生风,到主驾车窗前,狠狠拍了好多下。
“这是市区不是无人区!大过年的你是无家可归出来报复社会吗?知不知道大晚上鸣笛很烦很吵啊!”
车窗在她源源不断带着个人情绪但十分克制且有素质,语速飞快还字正腔圆的谴责下,缓缓降下。
“做人能不能有点道德底线,那么大一条道你不走还要我让!整条路都是你家的吗!你是不长眼还是……”
她登时噤声,一个词卡嗓子眼,像塞了个铅球在里头。
江明宗单手扶方向盘,一肘支在窗沿,皮笑肉不笑地抬眼看她,“继续啊。”
半晌。
温盈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最后,细若蚊呐的一声。
“是我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