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和导演的会面还算顺利。
导演名叫林庚重,年逾古稀,这是他们第二次合作,上一次是《勇敢者的玫瑰》。
林庚重非常会调教女演员,电影圈一半的大青衣,都是他耗费数年时间带出来的,最多一个长达七年。
且他自带资本,拍电影没有预算上限,可以花时间反复精心打磨。
他很欣赏温盈却,曾说过,若是年轻点,愿意再花七年时间,把她当自己的“收官之作”来调教。
可如今,他有心无力,这一部《大山深处》,应该是他今生最后一个作品。
再爱电影,也该分点时间,给自己的人生了。
《大山深处》是一部讲述被拐女子人生历程的电影,早在上一次合作,林庚重就让温盈却看过这个剧本,可他也断言,她不适合这个女主。
她身上没有“妥协感”。
太年轻了。
不过这次见面,林庚重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他说,是拍摄《勇敢者的玫瑰》时,温盈却和那份“不妥协感”融合得浑然一体,令他混淆了角色和本人。
很难得,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这也是林庚重欣赏她的地方。
她和角色,戏里戏外,不分你我。
温盈却拥有最完备的理论知识,知道如何“演”,却是一个天生的体验派演员,她可以创造出所饰演角色超脱剧本外的无意识部分,并成为她本人的情感与精神。
林庚重去探过《炙热寒冬》的班,他洞察幽微,知道温盈却没有和《勇敢者的玫瑰》一样完全入戏,身上有传统表现派演员与角色之间的“间离感”。
她离组太多次了。
基本定下。
开的片酬很高,林庚重知她背负着什么,给了顶级待遇,哪怕这钱约等于送给Pearlaut。不过要求是,等对赌协议完成再开拍。
温盈却松了口气。
对赌完成后,总算不用直接退休了。
今年春节在二月中旬,最后两个月的时间,温盈却忙得脚不沾地,奔波在各个城市。
红毯、晚会、综艺录制、直播、商务拍摄……转眼又到《监管重地》上映前的路演,更是恨不得一天跑五个城市。
别人发行程图,有多少写多少,营造虚假繁荣。她的行程图除了需要线下支持的活动外,各种删减,免得粉丝抗议,说Pearlaut压榨黑奴。
可事实上,几乎每天都有她的新鲜路透。
休息是奢侈品,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飞机或车上,争取碎片时间补觉。好不容易熬到除夕前两天,还有一场北城电视台的晚会节目彩排。
除夕是晚会直播,初一是《监管重地》首映路演,再后面,她能有宝贵的三天休息时间,从年初二休到年初四,年初五,得继续跑路演。
彩排当天。
“盈盈,你吃点吧。”季茸茸端着一碗轻食过来。
温盈却扫去一眼,顿时被那嫩绿菜色激得直犯恶心,求饶:“放过我吧。”
“你昨天一整天就吃了个紫薯,今天更是什么都没吃……”
就连那紫薯,也是勉勉强强?了几勺,吃得愈发少了。
不是她不想吃,而是真吃不下。
从昨天开始,胃部好似郁了团什么东西在里头堵着,毫无胃口,她尝试扣喉,什么也没吐出来。
其实更早之前,已有身体不适的征兆,有时心脏隐隐约约的刺疼,连带胸闷气短,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但几分钟后就好了。
耳鸣也变得频繁,偶尔会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
温盈却想着,再撑几天,春节应付完和江家的饭局后,再睡个痛快,把这两个月的觉都补回来。
反正快了,快了。
快熬到头了。
温盈却走上彩排舞台,灯光打下,布景春意盎然,一座竹桥横在LED大屏的瀑布前,桃花树挂灯笼彩带,上面停着几只报春鸟。
她穿一条喜气洋洋的红裙,化一个喜气洋洋的妆,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辞旧迎新的新春气息。
温盈却望着台下漆暗一片,工作人员的轮廓朦胧,影影绰绰。
等伴舞团就位时,她惊觉,麦克好像比之前重很多,一直往下滑,于是更用力握紧。
实际上,是她手心濡湿一片。
突然,那轮廓起了重影,像工作人员背后飘出鬼魂。她频繁眨眼,想驱逐这怪异画面,可每眨一下,就有一片不规则色块在眼前浮动闪烁,渐渐弥漫成七彩雪花点。
高跟鞋踩的好像也不是地板了,而是身后瀑布,怎么用力也踩不到实处,软软乎乎的,左摇右晃,不停往下陷……
意识被剥夺前,温盈却还在默哼要唱的那首歌——尽管是假唱,尽管她五音不全。
可她迟迟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