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形颀长,直肩阔背,夹烟的手自然垂落,指侧猩红闪烁,衬衫挽到手肘,露出一截有明显锻炼痕迹的小臂。
身后,他以风雪为幕,有种老港片中,纸醉金迷燎尽后的萧条感,一地零落烧灰。
可那把火,明明是他点着的。
温盈却来不及感叹此人身上的电影质感,她呆怔哑声,望着门廊下的另一人。
——那个医生。
江明宗沉声:“你可以走了。”
温盈却扭头就走。
“不是你。”
……
她又不情不愿地正过身,可该走的那人纹丝不动,脸上神色和她同样错愕。
温盈却很难形容医生的表情。
一种……她马上要被杀人灭口的怜悯。
凛凛寒风争相挤进室内,刚捋好的头发又被吹乱,裙摆翻飞,底下两条修长笔直的小腿,冻得苍白,像马上要结出霜来,在那克制倔强地抖着。
江明宗给医生递去警告的一眼,关上落地窗,随后返身。
他捻灭了烟头,平平的语调:“还不叫人?”
温盈却抿了抿唇,双唇呼出蓬蓬白气:“小叔叔。”
她手下意识往后藏了藏,毕竟女明星公众场合赤脚,一手还勾着鞋,称不上得体。
此地无银三百两。
察觉后,江明宗目光游移到她裙摆上,鸵鸟毛质感蓬松,还在轻微摆动着,软毛似有若无地拂过光滑的小腿肚。
两人隔着稍远的距离,他问:“车呢?”
“来的路上。”
男人抬了抬下颌,“你就打算这样出去?”
温盈却:“……”
她可没打算这样出去,不过是鞋子被红酒弄脏了,穿起来很不舒适。外面冰天雪地,赤脚踩上去,非得弄得皮肉分离不可。
但温盈却不解释,只是又不情不愿地挪到墙边,手扶着,一脚伸进鞋里,翘起,手指勾住后跟。
没成想,江明宗笑了一声,“我问的是,你穿这身衣服进来,又打算穿这身衣服出去?”
北城傍晚,体感温度也冷,但至少太阳还挂在山头,这晚上过了十点的光景,天寒地冻的,流浪猫都有好心人搭的窝过冬。
偏偏那么大一女明星,连个来送衣服的助理都没有。
但温盈却只觉得他不安好心,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事她经历不少,何况那巴掌还没落下来,现在就想给枣了,说明后面有得她疼的。
她动作自然,一声不吭穿好高跟鞋,鞋跟触地,清脆磕哒两声,微塌的肩背也挺了起来,像套上了什么战甲。
“今天看见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您放心,我先走了。”
温盈却一秒钟都不想多待,更不想打听什么不该她听的事。
走了两步,离拐角半个身位的距离,一句话遥遥递来,背部就像被石头打中了一样。
落地窗外风声长啸,听得人心头难安,却将他声音修饰得更为气定神闲:“门在这边。”
温盈却拧身,仰了仰头,不知这傲气哪来的,语气断定:“这边也能出去。”
“一晚上上四个热搜的女明星,要走正门吗?”
她表情滞了下,思虑半晌,只能第三次不情不愿地把身体摆回,若无其事抬步。
碰上他,没哪件事是情愿的,可还都不得不做。
不用江明宗解释,现在正门肯定一堆尽职尽责的记者在蹲守。这条沾了红酒的裙子,怕还能给她送上今晚第五个热搜,附送个爆字。
最重要的是,若是硬着头皮就这样出去了,她等保姆车从偏门开过来,真会冻死的。
活着为重,这个念头支撑着温盈却神色不动,一步步靠近江明宗。
错身而过的那息,男人的手微微抬起,和她腕心碰个正着。
一触即收,像风缠过。
脚步凝住。
江明宗侧过身,目光往下打量,仍是冷淡的、情绪莫辨的声音:“你很怕我?”
这句话像把钻子,直直旋入温盈却耳中,脑袋顿时警铃大作。
她抬起卷翘羽睫,露出双冷淡的灰黑眸子,“小叔叔,我是晚辈,该敬重您的,不叫怕。”
温盈却那双内眼角偏尖的桃花眼,往上看人时有轻微的下三白,配合她五官和骨相看,并不显厌世颓气,反而像只野性难驯的小狼。
用这么一双眼睛,说这样一句话。
江明宗听的是阴阳怪气。
他不言,温盈却索性也移开眼,直勾勾盯住他领口。
哑铃式的单根金色领针托起温莎结,使得领口轻微内收,显挺括,也更贴合裹实了他的颈。咫尺之遥,喉结凸出,有微弱起伏。
半晌,江明宗慢腾腾沉出声笑,语气比结了冰的玻璃来得还要寡淡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