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内,冷意漫天席地。
忘忧捂着脸,冻得哆哆嗦嗦,蜷曲在墙角。
他没那个胆子,也不敢拿命去赌。只能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纵使如此,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他还是没忍住从指缝里往外看,观察着端坐在不远处的池雪尽,这位横空出世的绝世鬼王。
传说每位鬼王都会有自己的厄难期,在此期间气血逆行,灵力反噬,可谓十分凶险。
池雪尽此时面色苍白,不会是入了那什么期了吧。
据说厄难期之人,都会失去理智,狂性大发。
忘忧害怕得瑟瑟发抖,又往墙里蜷了蜷。
之前烟归和另外三人掉进那黑洞之中,自己被劈了出来。雪尽解释说,是因为他太弱了,所以进不去。
没关系,进不去就进不去,他本来就不想去。
可是没人告诉他留下来是要陪鬼王渡厄难期啊。
烟归一走,忘忧就感受到了雪尽身上的冷意骤然增强,他都没来得及逃命,就被雪尽的禁制一并锁住了。
忘忧欲哭无泪,在脑海中将各种后果都考虑了一遍,从失身开始,到魂飞魄散。
雪尽仿佛入定般,一动不动,整个人宛如一座冰雕,冰雪塑就的面容在微微摇曳烛火的照耀下,愈发皎洁,如天上月,水中花,虚无缥缈,高不可攀。
忘忧咽了咽口水,又小心翼翼踱了几步凑近。
雪尽的睫毛很长,漆黑浓密却覆着一层薄霜,像北极白茫茫天地之上将化未化的黑水。光阴悄无声息地流过,白山黑水却千年万年地凝固在此处,没有寿命一说,它们固执而永恒,默立人间。
神灵应当是这样的。
雪尽本该是神的,他不该在地狱匍匐。
忘忧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你在看什么?”眼前人眸子霍然睁开,冷冽的目光落在忘忧身上。
忘忧不知为何,感到喉咙有些干涩,浑身也发起热来。
完了,自己不会是个断袖吧……
忘忧痛苦地捂上眼,不敢再看雪尽。
再看,他可就真乱了。
雪尽面色苍白得几乎像是一张薄纸,轻轻一戳便破成碎渣。
他嗓子微哑,听起来愈发勾人心魄,“他们,出事了。”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忘忧却觉得这房间里面就两个人,铁定是在同他对话,像是得了天大的赏赐般,他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问道,“什么事?”
没人回应。
雪尽再次闭上眸子。
方才的醒来和对话像是忘忧的一场幻梦。
只是雪尽的脸色愈发苍白,藏在衣袍下的指尖隐隐渗出血来。
忘忧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揪住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叫牵肠挂肚。
灯火煌煌,屋内陈设集尽华丽和妖艳,金色壁上挂的那副公主出游图也被渲染得诡异至极。
红帘外是漫天星辰,魔气喧天,帘内红黄相接,映下一团纸醉金迷的橙光在烟归面上。
她被换上了一身繁复精致的大红嫁衣,其上绣着无数只纷飞的蝴蝶。
烟归伸出一指抚过,忽地觉得这许是槐花,并非蝴蝶。
她没有上妆。
槐序手笨,莽撞地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烟归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要被槐序搓掉一层。
他最后索性丢掉那些胭脂,掩饰道,“小神官天生丽质,这样,极好。”
但槐序还是替她编了发。
烟归头发很多,他依然盘了很多次没有盘起来,只得再次退而求其次,将一缕缕头发编成了辫子,辫子被精心地固定在它们该待的位置,其上点缀着数朵小槐花,像是夜空里的点点繁星。
槐序就像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主人,认真地打扮着他的玩偶,不肯假手他人。
他神情温柔,嘴角带笑,仿佛真是一个即将娶到心爱女子的情郎。
如果烟归的手腕脚腕没有被他的如意流云纹金锁链束缚住的话。
烟归试过,那金锁链被下了禁制,越是想要挣脱,越是箍得紧。
“我不喜欢被强迫。”烟归做着最后的挣扎,双眼含泪地看着槐序。
她没有说假话,泪水也不是假的。即便槐序曾经是她的爱人,即便他们曾深深相爱过,这也不该成为束缚她的理由。
槐序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姿态,仿佛天底下邪魔就该如此,强他人所难,从我心所欲。
他笑了笑,一只温暖炽热大手抚上烟归脖子,“我们早该成亲的。这是你答应过我的啊,我只是想要将六百年前那件事做完罢了。”
“有始有终,善始善终,可是你教导我的啊。小神官……”
烟归别过头去。
槐序又掣起她的下巴,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