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在自家后花园前的摊位,虞渊是最熟悉的,但他从未去过。
从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月地云阶,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
鹤眠花的是仙石,就是不兑换,在凡间也会被当作比银两还要宝贝的东西,自然就没必要多此一举去兑换。
可是如今,仙石是没有,又有了需要大花钱的地方,银两……都投作他用。
唯剩凭空变出来的冥币,或许,还能应下急。
他惯来行事刨根到底,全面掌控,心知这些冥币来得蹊跷,却第一次懒得追究。
尤其发现了鹤眠有趣的一面后,这些事情,便变得索然无味。
整个酆都都回到他手上,过不了多久会有人亲自来告诉他原委。
虞渊不喜夏日炎炎,不喜蝉鸣聒噪,流金铄石的暑气除了给不御寒暑的凡人带出一身腐臭汗味以外,还会令人心情烦躁。
就连开在路旁的不知名小花都被烤得蔫哩吧唧的,紫瓣打着卷,皱得比苦瓜还难看,和鹤眠的真身一点没法比,估计这种品相的花,味道也好闻不到哪里去,不像鹤眠,总是香香的。
须臾。
嘴巴闲得厉害,一路暗戳戳琢磨如何体面撩话的重霄察觉身旁的人停下。
他狐疑望去,那人不知道要做什么,神色莫辨地垂眸。
随后弯腰,将一朵半蔫的紫花拦腰掐下,放到鼻尖嗅嗅,表情越发古怪。
重霄:??
“你做什么?”
那人将紫花移远,捏着细弱的绿梗把玩旋转,没什么特别的语气,“看它可怜。”
??
重霄:“你看它可怜就把它摘了?摘了它就等于死了懂不懂?!”
“哦。”那人说的坦然,仿佛死在他这里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个太阳,迟早要被晒死的。”
“……”
说完,修指并拢,拽出金色光亮,在紫花上轻轻拂过。
萎蔫的紫花立即变回娇艳欲滴的模样。
“那还不如取悦取悦我。”
“……”
“要钱便快走,我只有半个时辰。”
钱庄就在不远的前方。
来钱庄换钱的,大部分都是酆都的子民,还有寥寥几个用银两换冥币的凡人——据说是要把冥币烧给在酆都准备投胎的亲人。
不用凡间特制的冥钱,跑来天地钱庄换真的冥币拿去烧,这脑回路,没被驴踢上百八十回,想不出来。
反正虞渊是没见过酆都有哪只鬼魂真收到过这些人间烧来的冥币、冥钱。
鬼魂投胎要想打点,就都得在酆都搬砖换钱,无一例外。
虞渊来得算早,前头那几个排队的都是酆都的鬼怪,远远便嗅到空气里不同寻常的暗涌,一回头看见捻着一朵小花慢慢悠悠走来的虞渊,瞬间都吓得白了脸,两腿一软就要伏地求饶。
手中的冥币更是顾不上,刹时空中冥币漫天飞。
虞渊眼风慵懒,挥手截住这些虚礼,不过眨眼,鬼怪们便手脚并用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阁内刚蹲下,从箱底重新翻出根爆香米棍叼上的家鹿精那句到嘴的“官人请问是要办些什么业务呢”还没出口,先被交易窗外人走叶落的凄凉光景惊得,一个没控制住,将嘴角堪堪衔住的半尺米棍“咔嚓”咬断。
腰斩的半截米棍直接在毛茸茸的短腿边砸个四分五裂。
顾不上心疼,家鹿精呆若木鸡的视线胶在一地天女散花似的苞米上。
过了许久,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抻长脖子,瞪大绿豆眼,透过交易窗往外瞅,揉揉眼,探出一点,再瞅瞅。
不是眼花,本来黑压压排着的队,全跑没了!
唯剩风卷着两片残叶飘过。
??
也没下雨啊……
家鹿精这么想着,余光突然瞥见边上站着两位气度不凡的男子。
一个着玄色衣袍,摇着折扇,朱唇玉面,笑吟吟地回望它。
至于另一个,一身雪青暗花玉锦长袍,慵然低首,修指把玩着一枚……小紫花?看不清面容,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违者即死的边界感。
它突然好像懂了为什么人都跑没了。
因为它也想跑了。
不会是来抢劫的吧??!它真没挣黑心钱!!
赶在它拔腿逃跑前,外头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你的银票呢,拿出来,我去给你取钱,不用担心,全提出来,我的无尽囊肚量大着呢,都能装下。”重霄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人。
那人转着小紫花的手停住,眉间情绪淡淡,“没有银票。”
重霄握紧拳头:??
那你来这里玩儿呢亲?!
再次准备逃跑的家鹿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