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尺八的壮汉,轮着长勺,眉目狰狞。
在场的女眷都被吓了一跳,只有田老夫人和温阮的表情淡定,在人群中分外突出。
一旁管事的心下一颤,这话怎么传到了这祖宗耳朵里。
原来这厨子是金玉楼掌勺的第四代传人,家中独苗苗,金玉楼是靠着祖上出过御厨出名,若是御厨传人走了,金玉楼就丢了名头。
这三品诰命夫人惹不得,御厨传人也惹不得。
大鱼打架,虾米遭殃。
管事的心下一横,决定祸水东引,他笑眯眯地问温阮:“您对我们金玉楼的饭食不满,也不知您在哪高就?”
这话一出,那厨子像是找到了目标,大跨步走到温阮面前。
由上及下,反复打量温阮,目光让人不悦。
先前刻薄的妇人,在一旁拱火:“也就是个粥铺的掌勺,在这充什么大头菜!”
厨子听到这话,先是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目光阴邪:“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呢,小小厨娘还敢上前叫嚣,你若是跪下,将我的鞋履舔干净,我就让你走。”
大丁听到这话,袖中的匕首出鞘,锐利的刃压在厨子粗短的脖颈上,一言不发。
只等着温阮下令,她会毫不迟疑抹掉对方的脖子。
这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个人出来?
管事的一时间惊疑不定,不知该不该叫护卫。
越是被好好保护的人,越是惜命。
厨子先是慌了神,赶忙嚷嚷着:“当我金玉楼是死的吗?护院呢?出来。”
话音刚落,五个穿粗布短打,手持长棍的壮汉就将温阮和大丁围住。
田老夫人护在温阮身后:“我看谁敢!”
在暗中隐藏的暗卫甲眸中闪过一丝暗芒,背上的重剑已然出鞘,他兴奋地对暗卫乙说道:“俺来,别和俺争。”
千钧一发,四楼的动静引来了众人的围观,上下二层的人围着阑槛,瞧着四楼的动静。
温阮叹气,本来想静悄悄地走,竟然闹出个这么大的动静。
她眉目带笑:“管事非要我指点,在下也不好推辞。”
大丁从一旁搬来椅子,温阮坐在圈背椅上,神色淡淡:“第一道油爆响鳝,做的时候只去除看内脏,鳝鱼尾部的砂囊去的很小心,不会让人吃到一嘴沙子,这点要表扬,只可惜没去除鱼腹黑膜导致口感有些腥甚至于泛苦。且这道菜本就是大火快炒的菜肴,只可惜炒老了。”
“至于第二道,葱爆腰花,和上一道同一个毛病,没处理好食材,火候老了,失去脆嫩口感的腰花,还有什么意义?”
“第三道撒拌合菜,做法挑不出大错,也对这凉拌菜还能做得不好,也是种天分。只可惜味道过于单一,只有酸与咸,若是用麻椒油点缀,加上微麻口感,会更好。还要我继续说吗?”
管事一时间失言,在座的也不是头脑不灵光的人,温阮字字命中要害,显然是个懂行的。
温阮托腮,原本嚣张的厨子,站在她面前就如同一只鹌鹑。
“大家别那么紧张,何苦闹成这样,要是管事的没拦住我,想必大家都会很愉快。”
轻飘飘的一句,报了管事祸水东引的仇。
说罢,她起身理了理裙摆:“田老夫人,我们走吧。”
围在一旁的护院,自动散开。
温阮淡定走下楼梯,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好!不知小娘子开的哪家食肆,我定要去尝尝。”
同行是冤家,温阮本就不想惹事,今日的风波若是没有刻薄妇人的拱火,管事的一再刁难,厨子的出言不逊,何至于此。
别人伸手打脸,没道理还要恭恭敬敬的。
宣传的机会送到眼前,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温阮笑眯眯地回头:“安业坊食味粥铺,诚惠各位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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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阮扶着田老夫人刚上马车,穿着靛蓝色圆领袍的林钊匆匆从金玉楼出来,拦在了温阮面前。
“林......林掌柜。”
来得急,林钊气都没喘匀,低头望向温阮在月色与烛光交相映衬下的半张芙蓉面。
樱桃唇,柳叶眉,杏仁眼。
林钊兀自红了脸,自从上次道歉被拒,他再也没来过粥铺,却总是能从同窗处听到林掌柜的消息。
爱意就如同野草,在少年的心中,除不尽,烧不灭。
田老夫人并不知其中机缘巧合,只当是少年慕艾,她笑呵呵地说:“老身不碍事了,先回马车里,林掌柜待会上来寻我便是。”
沉默半晌,林钊攥紧拳头,眼中如燃烧的星子:“林掌柜......不对,是林娘子,我......我心悦你,待我榜上有名,我可以和你结两姓之好吗?”
温阮“噗嗤——”笑出声,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