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很大,打湿了他的心。
其实他已经习惯了,不知为何,此时也有些悲凉。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一,年幼时的梦想和如今的选择相差无二,唯一的区别是他已经不想去实现它了。
“你去找司天监,问何事?”
叶诗诗看了眼身后那大殿,李晏侧过身为她挡住了溅在栏杆上的雨水,噼里啪啦淋在了他的披风上。
“是些不好的话,疯疯癫癫的,说什么我妻子就在我身边,也没个好归宿,还咒骂我爹爹,他修行在我爹爹之下,算不准也算不到,总归是糊涂账。”她想,怎么可能有人算的到已经活了上万年的父王生死,真是不知好歹。
她一转头却又跟那双眼睛对上,这次的眼神没有挑衅,没有鄙视,很安静,平静地像一波湖面的秋水。
李晏抬头看了眼,嘴里喃喃,“如此,还有个人与你有缘。卦象上说我无婚娶之命,是孤苦一身。”
雨还在下,叶诗诗的心却因那眼神被泼了一桶凉水般,倏得沉静下来。
之后的日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叶诗诗渐渐淡忘了三个预言。那不过是凡间的卦象所示,难不成还能改变魔界之王的宿命。
至于她,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在乎姻缘之事,哪怕此生无此缘分,她也是不在乎的。
叶诗诗打算永远陪着爹爹,留在不夜天。
之后月余,她都不见李晏,就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不过话说回来,叶诗诗想着李晏那天在廊下无缘无故挨的一拳,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若是他还手了,兴许他舒服一些。
不知为何,心里不是滋味。
有次趁他不在,叶诗诗偷偷往他营帐放了瓶药膏。这可是从不夜天带来的自己都舍不得用,真是便宜他了。
想来他是武将,这些凡间的药物都比不上不夜天的宝物呀,放好药膏,她稍微心安理得,睡的也好些。
几日后,叶诗诗和冷棋跟随江承锋进宫议事,站在大殿外,听到里面大臣的争吵声,隐约听得“铅山造反”、“北州战乱”的言论,然后就是茶杯重重砸在地面,瓷杯碎了一地。
魏起的声音阴沉,“周伯安,你倒是有个好父亲。”
她忽然想起李晏来,千山属于北州境内的一处封地,虽然偏远但地域辽阔,如今公然与朝堂作对,惹得龙颜大怒。不知他和周伯安会不会被连累。正想着,叶诗诗看到远处站着一群人,都穿着灰黑色的袍子,上面画着一些金色的图案,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周伯安长跪在殿外,一身的茶水。
李晏走出来,侧眼看了一眼叶时,竟一眼都没有看向周伯安,而是径直离开。
江承锋迎上去问了几位正在讨论的先生,“世祖,不知伯安兄如何?”
“千山造反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我又是看着这孩子长大,我见他可怜,便为其算了一卦,”为首的人闭眼摇头,语气满是遗憾,“可惜卦象所示不容乐观啊,千山造反已成事实,他的未来也与其难以脱离。如今,昌南妖物尚且肆虐,千山又是外患,陛下恐怕......”
叶诗诗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三句预言,她问道,占卜是否也会不准。
司天监监正眉头一紧,“天命所示,人承天意,怎敢怀疑。”
江承锋为他求情,直言他是担心同袍情谊。
叶诗诗低头一言不发。
她看着台阶下的少年,茶水从他的眼睫低落,瞬间被阳光蒸发为水汽。她知道,他未来的下场也是如此。
羽安军近些日子异常安静,大家都听到了风声,各怀心事。
虽然叶诗诗和周伯安交往不多,但也是她初来人世间少有交流的几人之一,她实在难眠。
闭着眼就是长跪的周伯安,亦或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的李晏,或是头顶传来的三句预言。爹爹,她说,我知道不该掺惹人间的因果,此刻我万分想念您,您修为颇深,肯定有办法救他。
就在这时,营帐门帘被掀开,叶诗诗抬眼望去,竟是李晏。他居然猫身混到了龙甲卫。
不过他是有几分本事,叶诗诗倒也不意外,他打量了几下,叶诗诗直起身问他有什么事。她的住处是江承锋特别安排的,在主账的左方,作为江家的表少爷,他特意安排了独自的住处。
“你们今天问过了监正,怎么说?”李晏掀开袍子,靠坐在一旁,黑暗里他的侧脸坚毅又俊美。
叶诗诗点亮煤油灯,灯火照在两人的五官上,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
叶诗诗老老实实把司天监的话完整传达给李晏,李晏听完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他和他父亲就是要连累死我们。”
叶诗诗猛地站起,有些不满“好一个明哲保身的李晏,周伯安之前可是为了救你,差点就殒命了。如今造反是周伯父的意思,怎么就要他也赔命。再者说,你们不是兄弟吗,你就一点也不为他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