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芃猜测过无数江兰和谭芊这一对夫妻要借着今日这个场合达成什么目的。
要从她这里中伤小娘也罢,买通双喜也罢。
这都无所谓。
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永远也不可能因为谎言说的太多就变成真的,她连那个庄秀才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为何要给他传递尺素。
而且人证可以买通,物证呢?
可手上一张薄薄的纸张,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得她的手臂摇摇欲坠。
“轰——”
脑袋嗡的一声。
泪珠从眼眶之中争涌而出,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依稀还能看见她眸子如同琥珀一般。
“为什么?”
是她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是她?
这事儿其实本就不是大事。
江钰发怒的最大因由便如同谭芊说的那句话——“看来,是觉得父亲年纪大了,想要越过父亲做主了。”
江钰,最厌恶的便是如此,尤其在江芃这个从小就爱与他顶嘴的人,总让他的气焰更上一层楼。
“庄秀才那里可查清楚了?”
眼见江芃已经无话可说,再也没有象征着不屈的笔直脊背,江钰睇了一眼这个不省心的女儿问道身边人为她收尾。
“查清楚了,老爷放心,庄秀才那里并不知晓此事,三娘子在白矾楼也不过是空等罢了。”
江钰嗤笑一声,点了点头。
太太高坐上首叱咄三魂不见七魄的江芃,一边擦拭着眼泪:“三娘子,你说说,主意大了越过你爹,现在还不是要你爹来替你收尾,连累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你着急。”
她随手指了指,尽情挥洒着她的命令与情绪,如同朝堂之上指点江山的得意高官,这一刻她才有种当家做主的感觉:“把三娘子关进祠堂,先抄三遍《列女传》,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给她饭吃、让她出来。”
“老爷也莫要说我这个做继母的不慈,属实是三娘子主意大了。”
太太家里势弱,嫁给江钰之后提起过管家之权,却都被江钰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前年有了三哥儿,本以为能够站稳脚跟,谁知依旧如此。
这一次谭芊上门,是她等了许久的机会。
“菲儿,你听见了吗?”她问。
台下江芃和江菲神情各异。
仿佛那已逝多年依旧在府中享有美誉,和把持中馈多年毫无妾室本分的两个女人,也输在了她的面前。
江菲阖上了眼睛,避开了那一场带着狂风骤雨,隔着咫尺就能将人淋得遍体鳞伤的眼神。
她深深拜下。
用行为代替了话语,用动作掩饰了不愿直视的一切。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痛惜一直疼爱的妹妹隐瞒欺骗。
感叹二娘子纯厚,只可惜错付于人。
-
江芃不擅长争吵,她一生气有万般想要说出口的委屈和辩解,到最后都只成了争先恐后引出来的眼泪。
她最讨厌这一点。
明明平日里什么话都说出来,却一生气只能辩解未动,泪珠先行。
她被请着往祠堂而去,江芃走的极慢,往内看去江菲还虔诚的拜倒在原地,那纤细玲珑的身形缩成一团,不时还伴随着抽噎。
若非今日与往常不同,她或许会心疼地撑着姐姐,好好地低声哄她,赔礼道歉。
所以呢,都是假的吗?
既然都是假的,那现在已经无人观看,为何还有继续演。
她眼中恍惚,视线朝外而去,主院里廊亭种着秋日里鲜艳夺目的菊花,布置严谨,错落有致,秋日的浓烈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唯有回廊尽处,不打眼的小地方,安置着枯萎泛黄在盆中已经身死的花儿。
若非细看,定不知这用着钱财浇灌而出,最为靡丽的秋天之下竟然掩藏着不应出现在人前的龌龊。
都被外头的好风光骗了。
“三娘子,咱们快些吧,您到底在看些什么?”
江芃听着女使的话抬起头,正好瞧见落日的最后余晖。
风吹过,一阵战栗覆盖在她的身上。
那边院脚底下种着一棵耐寒的树,树叶被风吹,窸窸窣窣,原先小时候她们住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候她总爱爬这个树。
视线模糊,金乌照耀最后的光辉,灼的眼睛生疼。
她这才发现,原来苍穹并不是缓缓落入黑暗之中。
它是一瞬,就那一瞬,原本散发虹光的金乌一下子越下楼阁城墙。
方才还在,一下子就不见了。
天暗了下来,整个世界都暗沉沉,唯有一点点余晖,支撑着四周点起灯火。
那绚烂的光,仿佛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