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赫是宋昭近侍,两人自然是共用一间帐篷的。徐茋此来,究竟是找他,还是找褚赫,宋昭就不得而知了。但见两人此时正聊得投机,宋昭也不知自己的脚,是该迈进去,还是该缩回来。
他正犹疑着,那厢褚赫已出声唤了他:“少主。”
宋昭只得慢吞吞走进去,应了一声。
徐茋也转头看向他,道:“你回来了,正好我有事找你。”
“找我?”宋昭略微耷拉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褚赫自跑到一边去给地火添柴,并烧上一壶水。而徐茋则开门见山地对着宋昭说道:“还记得昨夜我自马尸上找到的那些奇怪物事么?”
“啊……”宋昭内心本带着些旁的期待,听她聊得如此正经,难免有些失落。但对昨夜发现的奇怪物事的好奇又让他重提起了些精神,道:“记得,你查出是什么了……?”
徐茋没有急着回答。她先从袖子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黑红脏污地小布兜。再打开布兜,里面便是昨夜发现的那些东西,正散发出一股臭气与辛香味交杂的古怪气味。
“昨晚的狼袭,我一直觉得古怪。”徐茋道:“我在这荒漠也往来数次了,虽偶有碰见过沙漠狼,但每次所见狼数绝超不过十头。这种畜生能在荒漠中生存下来很不易,怎会一下子冒出数百头之多?!况且昨夜它们的行为极为聪明,竟似是会使用诡道兵法般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岂不是太过诡异可怖?!最最紧要的,那胡桐林一带因人群往来频繁,野兽向来不敢靠近。那昨夜那些狼,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徐茋三问,句句切中要点。宋昭对昨夜之事,心中一直觉得有些怪异,但却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被她如此点出,立时有些恍然,道:“你说的不错,那么,可有答案?”
徐茋看了看那几粒东西散着古怪气味的东西,说道:“这是麻蕡子,味辛,可入药。少食可治躁狂、癔症,多食反会令人狂走。这东西味道有些怪,初食不习惯,但久食却会上瘾,人如此,动物亦如此。这东西虽小,但塞进马后门那里,着实也不会怎么舒服。昨日傍晚我瞧着那些马那般躁郁,想来也是因为此罢!”
宋昭有些不明所以:“所以,这同狼袭之事,有何关联?”
徐茋默了默,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又开口道:“这麻蕡子产自西域,因带着股子提神的香辛味儿,吃多了又能令人上瘾,久而久之,这东西便成了西戎人最爱嚼的零嘴儿……”
宋昭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西戎?怎么会扯到西戎?这跟昨夜的狼袭有什么关联?”
徐茋继续说道:“西戎人爱嚼这玩意儿,身上也总散着股子麻蕡子的香味儿。而他们又十分凶蛮,边境之争中我方总处于劣势,便有人想了个偏门法子来压制西戎人。因沙漠狼凶猛、奔跑极快、嗅觉极其灵敏,他们便大量搜罗来进行繁殖圈养,并训练它们一旦闻到麻蕡子的香味便即进攻。只是沙漠狼野性难驯,调教起来十分费力。后来好不容易成功,这些狼被派上战场,它们也按照驯养人的意愿,一开始便冲向了浑身麻蕡子味儿的西戎人。但毕竟战场复杂混乱,人又多,远不是平日里训练所能比。被冲天的血腥味一激,那些沙漠狼凶性大发,竟是敌我不分,见人就咬。不止西戎人,我方也有不少人丧生于狼嘴之下。驯养人无法,最后只能将那些狼处理掉。而西戎人吃一堑长一智,慢慢地戒掉了爱嚼麻蕡子的习惯。所以,用麻蕡子诱狼杀敌的法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
宋昭听得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昨夜他们同几百头狼干仗的事儿已够离奇了,结果听徐茋所讲,这世上竟还有以味驯狼杀敌的怪人,心中千百个不信,只觉徐茋是古怪话本读的太多,信口胡诌呢。
“我晓得这事儿听着离谱,但却是真的,西北一带家喻户晓。”徐茋一眼便看透了他心里所想,无奈又信誓旦旦地道。“你要知道,白音那个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驯狼还不算最离谱的。他之前还曾给西戎大将军写过一封假意求和的信,信里装着一只尾针淬满剧毒的大马蜂。结果信还没交到那大将手里,那大马蜂就先刺破信封,将负责转交信的小兵给扎死了……”
“你说谁?!”宋昭却是从她的絮絮叨叨中听到了一个关窍点,眉毛都挑了起来。
徐茋瞅了他一眼,稍默了默,道:“白音,风雷堡堡主白音。”
宋昭面色越来越沉。他将徐茋方才所言串了起来,总算理出了个大概。
昨夜送亲队遭受狼袭并非意外,而是狼群循着塞入马后门的麻蕡子的香味而来。恰好这以麻蕡子驯狼的招数是白音所创,是以……昨夜的狼袭,是白音指使……?他再次使出这般奇诡的手段,却不是为了杀敌,而是只因不满朝廷的指婚,便要将自己并不中意的未婚妻子及她的家人亲友抹杀殆尽?!
“啪!”
宋昭手中握着的瓷瓯瞬时被捏了个粉碎,瓷片划破被热茶烫得通红的手掌,渗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