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伯召见了伯江。
正殿之上,辛伯与伯江对面而坐。
这是伯江记忆中第一次只有两父女的会面,以前,旁边不是坐着太夫人,就是坐着君夫人孟子。
“你可知为何找你前来?”辛伯开口问道。
“因为女儿即将出嫁,父亲要教导女儿在雍国如何自处。”
辛伯略略点头。
“从前只道你年纪小,笨一点不要紧。可是现在要嫁作他人妇了,如果还像之前那样愚钝,是万万不行的。寡人问你,你可知雍侯有一宠姬——曾己,乃曾国公族女,身份不比你低,本欲立为君夫人,后因我们两国结亲才作罢。她已为雍侯生养一女一男,正在势头,连雍国世子都要礼让三分,你去了,将如何待她和她的子女?”
伯江心想,听说那曾己不过一个小国庶出公女,父亲拿她和我比身份,是要我尊重她?
于是略一沉吟:“以礼待曾己,视她的子女为己出,才能不失小君风范。”
辛伯露出一副哀其不争的表情。
“果然愚不可及。今天寡人要告诉你,你嫁过去,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尽早诞育嫡子。你记住,雍侯不会宠你、爱你,但是生养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趁你还年轻,对他还有新鲜感。”
“父亲为何现在就觉得雍侯不会宠我、爱我?”伯江一愣。
辛伯叹气:“……你可以试,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你要知道,雍侯可是降低要求纳了你,为此,寡人还赔了上百匹良马。”
“父亲,我是大国元子,未婚且年少,为何嫁给雍候还是他低就呢?”伯江心里有些委屈。她不是没听说过雍候的条件,年过四十,快要做爷爷的人了。当初雍国来求亲,仲江以为求的是她,可是哭闹不止了好几日。
辛伯怒气一下冲到头上。他冷冷地说:
“这是寡人为你寻得的最好的亲事了,怎么,你居然还不满意?”
伯江见父亲发怒,赶紧离席,对着父亲再拜稽首。
辛伯今天心情不错,懒得和伯江计较,缓和了语气说:
“尽快生育嫡子。寡人听说,这雍候身体也不是特别硬朗,年龄又大。你有嫡子傍身,一旦有变,寡人自会助你,听得懂吗?”
伯江倒吸一口凉气。她人还没嫁过去,父亲已经在替她谋划怎么当寡妇了?
“那雍侯先夫人留下的世子呢?我该如何待他?”伯江问道。
“世子已失势,不用在意他。”辛伯淡淡地说。
“另外,你不会有媵女了,你自己明白,公族女子没有谁喜欢你的,随你入宫只会抢走你的荣宠,不会辅助于你,这是父亲为你好。” 辛伯看着伯江。
“父亲想得周到,女儿十分感念。女儿不求女媵,只想有一个人可以随女儿赴雍。”
“谁?”
“公子戎生。”
辛伯想了想:“也好,你此去雍国,总要有娘家人看顾你,就让他随你去吧。”
伯江缓缓退出,退到殿外,忍不住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
尽快诞育嫡子,就是要让她去和雍候的宠姬争宠。
平日里每每告诫她要有元子气度、对其他兄弟姊妹不争不抢的父亲,和这个催促她一去别国就要争、要抢的父亲,是同一个父亲。
这辈子她最不会的就是争抢。
从小她的玩具、衣饰、食物,甚至女使,只要别的公子或公女看上,没有从她手里抢不到的。因为一旦她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舍,父亲就会鄙夷地说:
“一点元子的气度都没有!”
她都已经习惯了。
连如何保护自己的东西这种事都没有教她,现在让她去别国抢别人的东西?
如果抢不到,又该说她没本事吧?
作为辛伯,当然想要一个辛出身的大国嫡子,但是作为父亲,有没有考虑女儿以这种争抢的态度,如何在他国自处?
伯江对于前途一片迷茫。
辛史书记:惟王二年冬十月,伯江归于雍,年十四。同年,公子戎生出居雍。
辛国按礼派上大夫送嫁。
两国边境上,雍国中大夫祭引长揖屈身:“国君命引迎接夫人于此。”
伯江下车,踏上雍国冻得僵硬的国土。
祭引再拜:“夫人舟车劳顿,然吉日已定,此处离雍阳城还很远,还望夫人尽早启程,与我国君早日团聚。”
伯江点头:“感念君侯体恤,劳动大夫辛苦,妾已知,即刻便启程吧。”说罢欲转身上车。
戎生急忙拦住她,转脸看了一眼祭引。
戎生略带挑衅地打量一番祭引,问道:“大国婚姻,礼制应派上大夫在边境迎亲。如今大夫仅身居中大夫,不得不让戎生怀疑,贵国迎娶我辛国元子的诚意。”
祭引不慌不忙地说:“礼制不过是书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