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灵面前站着一个小姑娘,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个头只到她的锁骨。 小姑娘瘦得可怜,削窄的肩膀几乎受不住头脖的重量,压得她脊椎微弯,身子微微佝偻。她穿的是一件修身窄袖的道服,脸上覆着一块深色的面纱,下端不是垂散的,而是紧紧系在脖子上,将半张脸死死捂着,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这便是李韧的小师妹。大概四年前,丰灵曾远远见过一面,那时她还是个女童。 “懒妹,你师兄喜欢谁啊?”丰灵笑嘻嘻凑上前。 懒妹捂着嘴巴:“这个……我说漏嘴了,不能告诉你。” “那我可生气了。”丰灵佯装恼火。她才不在乎李韧有没有喜欢的人,只是一个劲腹诽,“懒妹”这个名字到底谁起的,怎么会这么敷衍…… “别生气,我给你看个好玩的。”懒妹取下身后的剑匣,“这是我师兄的。” 丰灵凑近一看,不禁啧啧称奇。 乍一看,她以为是一柄通体透亮的剑,当剑身照出她的面颊时,方才惊觉,这柄剑似乎是镜子做的,并且如夜明珠一般流光四溢。 “呀,我拿错了。”懒妹懊悔地道,“这把是镜剑。” “镜剑?” “镜剑是我们镜山的镇山法器,距今已有千年了。它能感应妖邪的存在,指引大概的方位。” “那你原先要给我看什么?” “也是一把剑——尚方宝剑!唔……有那么大。”懒妹随手一比划,“听说是皇帝赐给师兄的剑,让他去斩什么人。” 好像是我!丰灵心里咯噔一下。 懒妹还要说什么,从院外传来十九的声音,她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将镜剑孤零零落在原地。 丰灵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小孩子,镇山的法器也能随手乱丢。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剑身,离奇的一幕出现了。 在她触碰到镜剑的一瞬间,剑身所有的光芒当即消散,露出奇怪的纹样,当指尖离开时,又恢复如初。 见鬼了。丰灵不信邪,又反复点了几次,此此都是碰到时,光芒散尽,不碰时,流光四起。 天啊……丰灵倒吸一口凉气,后背冷汗涔涔,人家用了千年的法器,不会让她给摸坏了吧? 她打定主意,要离这个鬼镜剑越远越好。李韧本就疑心她是妖邪,倘若知道了镜剑的异样,她更说不清了。 十九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懒妹,让她离丰灵远远的。她向来多情,十九不愿她与注定要死的丰灵,产生过多牵扯。 懒妹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等她再回到后院时,丰灵托着腮,坐在水井边。懒妹的眼睛骤然一亮,急忙跑到丰灵身边坐下。 不知道什么原因,懒妹很亲丰灵,好像认识她很久似的。 丰灵有些内疚,抱歉了懒妹,你看上去最好骗…… 她才起了个头,懒妹便开始滔滔不绝了。 “说到除妖的方法,首先得弄明白,为什么妖邪的踪迹那么难寻。因为……它们藏身的位置很特殊。” “典命?”丰灵想起市井中的传说。 “不错。”懒妹点头,“妖邪收到天命的制约,一旦害人便会即刻受到天罚,典命就是它们对抗天命的计策。妖邪会诱使凡人将性命典当,让他们从此沦为受妖邪驱使的躯壳。它们以人为伥,作恶便不再受天罚制约,而且藏匿在人身中,行踪捉摸不定。” “啊?典命不是赔本的买卖吗?真有人那么傻?” “妖邪极擅长用欲望操纵人心。”懒妹的表情很严肃,“我师兄说,欲望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念,譬如书生明知用心读书便能取得功名,偏要荒废时光。这时若来个妖邪,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高中诱惑他,一次两次,或许他能拒绝,但随着科考日子逼近,也许他的自制便会被蚕食殆尽,最终落入妖邪的陷阱。我师兄说,人对欲望是最没抵抗力的。” 这么说来也是。前世要是有个妖邪蛊惑她,一边大吃大喝还能瘦,丰灵都得中招。 “在青州,我们已经除掉了一个妖邪,它的真身是大黑耗子,足有成人腰身那么粗壮,它与一名农妇做了典命。”懒妹伸手比划了一下,“妖邪自身也无法克制食人的欲望,典命后,它吃掉的第一个人,竟是那名农妇的女儿。我记得那个姑娘叫春桃,好像才十六岁……丰灵,妖邪对世人的伤害难以估量,谢谢你愿意做与师兄并肩的道友。” 听了懒妹的话,丰灵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竟然羡慕起自己随手捏造的身份,可她终究是个冒牌货,是潜逃在案的通缉犯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