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
如果她在第一次遇见程朝昀时就问清楚:“你有笔友吗?”
如果她看见他在学校外的邮筒投信时多问一句:“你写信吗?”
如果没有加深误会,那封试探的信她没有交给程朝昀,而是投递给邮筒。
如果小程那三封没看见的信在十年前就被她打开。
“阮笑笑,没有如果。”
餐厅里的有悠扬的小提琴声,程朝昀的声音在音乐声下像是闪过冷光的刀刃,一把劈开混沌过往。
阮笑笑抬眸望向他。
这会儿的程朝昀姿态偏松散,外套被他脱下,袖口挽了一道,露出一截冷白骨感的腕。顶上的吊灯落下昏晦的光,他眉眼深邃,很轻地牵了牵唇角。
“现在也不晚。”
“而且,”他说,“某些时候的巧合,其实也掺杂着刻意。”
阮笑笑怔愣,“什么?”
“就比如你问我,为什么随机的毕业礼物,我却笃定我的礼物会送到你手中。”
程朝昀说,“因为我拜托了徐知然。”
“还有你之前说,看见我在学校外的邮筒投过信。”
“你大概已经有理由说服这种巧合。”
阮笑笑:“你帮别人送的信?”
不是自己写的信,那只能是帮别人送信。
“是这样。”程朝昀垂了垂眼,“但是,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喜欢助人为乐的人。”
“……所以你那天为什么送信?”
阮笑笑沉默了会儿,她那时不算确定程朝昀和小程是一个人,因为那封信投递后,她没有收到任何信。
直到后来她得知魏逸会去保安亭翻别人的信,导致一些信件丢失,她才压下怀疑,结合后来的种种巧合认错了两人。
“为什么那天会送信。”
程朝昀顿重复了一声她说的话,顿了下,“因为,心血来潮。”
其实是因为一些难以宣之于口的私心。
那天的信由程朝昀的继母沈阿姨所写,她资助了一名学生,偶尔会写信过去。
程朝昀每月例行回家,有时离开前看见信,会顺带揽上送信的活。
原本只是偶然帮个忙,他和父亲不对付,但却不会拂了沈阿姨想缓和关系的好意。
直到他听盛时瑶说,他的小后桌买了信纸,有一个笔友,两人会通信。
于是某天又一次送信时,他刻意选在了阮笑笑值日清扫清洁区那天,让她“偶然”发现自己的行为。
那大概是年少的程朝昀少有的一次幼稚行为,只想借此朦胧表示,他们有某些共同点。
原本想坦白这些。
但又突然不太能说出口。
因为这样可能还要解释,为什么他要刻意伪装出这么一个共同点。
为什么。
问题有答案,但他却惧怕回答后对方的反应。
程朝昀掀眸看她的眼,很亮的眼。
他兀自笑了声,继续说,“最后,还有那封你让我帮忙转交给小程的信,我没有送出去,应该还给你,但是……我忘了。”
“所以,阮笑笑,你看,”他总结,“你很多的巧合,也有我的阴差阳错刻意促使而成。”
阮笑笑默默听完,除了徐知然这件事,另外两件其实称不上刻意。
程朝昀的语气反而更像安慰她。
她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缓和气氛,“相比于你说的事情,你的结论其实更刻意。”
“或许事情更刻意,只是因为私心太重,没办法说出口。”
程朝昀搭在桌上的长指连着手腕微微转动,眸光落向她,“就比如刚才,我会怕你问我,既然不乐于助人,那会为什么帮你找人。”
侍应生推来餐车上菜,阮笑笑张了张嘴,又闭上。
桌上一时安静,上菜的侍应生明显感觉到这一点,手脚利落地上完菜,又快速介绍了某道菜的特色与吃法,面上端着无懈可击的笑:“祝两位用餐愉快。”
“程朝昀。”
等人走远,阮笑笑才说话,“我之前就说过,这事是我认错人在先。”
她对上他的视线坦坦荡荡,开诚布公:“我确实心里有怪过你为什么没送信却不告诉我一声,但这没道理。”
“不,有道理。”程朝昀说。
“没道理的。”
阮笑笑摇头,她把他的私心认为是没送信的愧疚,“因为我的本意就不是让你送信,而是试探,你不用抱着这样的愧疚。”
窗外又开始下起了雪,细细碎碎,小小的一点白,慢慢悠悠地往下落。
“况且。”
她看向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再怎么私心,我也觉得你不会是太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