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这话的木荷又是一惊,殿下这是吃酒吃晕头了吗?怎么这话对着兄长就出了口?还是这么个语气?
显然萧凌也是如此作想,他这个妹妹对他一向没好脸色,今日稀奇了竟然劝诫起来,便道:“你是不是醉了?”
缃缃遥遥头,举起酒杯:“敬二哥。”
萧凌喝了,结果扭头就问萧绥:“安宁鬼上身啦?”
萧绥一脸莫名奇妙:“阿姐性子不是一向如此么,二哥在惊诧什么?”
搞得萧凌以为自己鬼上身。
至于七弟萧澈还是个八岁孩子,一向怕她,缃缃就没打算逗他了。
宫宴至半,酒过三巡,又到了有些才能想显了自己本事的女子争奇斗艳场。先是有些宠爱的宫妃美人舞,又到嗓如天籁的宗正之女赵寻香,缃缃兴致缺缺,直到她的好妹妹阿如要弹琴,缃缃才有了点儿兴致。
“父王,母后,女儿谱了一曲,是为战士所作。”
缃缃有些微醺,神色显了疲懒,听着萧锦宜弹得这所谓为战士所作的曲子,心下对这妹妹还是有些赞赏。不过十岁,于琴艺一道上确实不错,可惜曲无风骨,如其人一般只能算个二流货色。
还没等阿如弹完,缃缃便离了席。
缃缃本就是惹人注目的存在,因着缃缃离席,这曲在旁人耳朵里再好,却说不出个好来了。
毕竟若真的好,安宁公主还会未听完就离席吗?
哪怕最后皇帝皇后都夸赞,给了赏赐,阿如心内还是觉着受了侮辱。
缃缃从宴上出来,没打算再回去,却也不想回幽若宫。她饮了酒,有些血热,便朝着宴厅后的湖上长廊走去,想着醒醒酒。可心中郁结,一时无处消散,便让木荷几人离她远些。
恰逢一路侍卫巡逻走过,缃缃上前,众人行礼,她探手抽了其中一名侍卫的刀:“这把刀本宫要了,你们自去吧。”
侍卫当然是不敢说什么。
木荷通过今日种种几乎可以断定,她家殿下心里有事儿,怕还不是小事儿。可她们一直在跟前伺候,没见什么奇怪啊,且殿下除了行止有些反常,其他也和平常无异,不像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此刻的缃缃感觉自己身子血脉都像要爆裂,一颗心好似在油上反复煎着。端庄如她却在长廊上打了个趔趄,随后站稳,步子更快地迎着夜风,黑纱被风吹起,在其身后浮动,直至走过长廊,去了湖中亭内,舞起了手中刀。
世人只知安宁公主箭术高超,却甚少有人知其于琴于舞上也是一绝。
天赋近妖,钻研其中之时刻苦用功的意志更非常人能比。
刀身银光,随舞姿闪如白练。
夜风更甚,吹得宫灯摇晃不止。
冷月下黑纱如死魂,刀身随腕抖,泠泠声中尽是恨意。
十五年,五千多个日日夜夜,缃缃自觉这磨人的日子早就将高贵的安宁公主锉磨成了没尊严的畜牲。
亲人身死,她却苟活于仇人身.下。
想杀他,做不到;想自戕,也做不到。
多可笑啊。
木荷见缃缃如此,甚是担忧,又怕有旁人看了去。只好叫银杏梧桐枫叶带着宫人在长廊外头看着,不许他人靠近,她则打算去劝劝。
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缃缃这幅模样,许是旁人见状只会觉着自家殿下是酒后起了兴致来此舞了一舞,但木荷了解缃缃的性子,这根本就是悲恸的失态。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殿下这一舞之中瞧出了无边的绝望与悲伤,但她看着却心疼得想哭。殿下性子隐忍至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木荷走得急切,直到站定亭外,看着满头是汗,发丝衣衫已经乱了的缃缃,劝道:“殿下!”
后半句话还未出口,缃缃身形一转,刀峰已经架在了木荷的脖子上。
等缃缃看清来人的脸是木荷以后,失焦的眼神有了些光,放下了刀,却声有哽咽道:“木荷...我是不是错了?”语调轻轻,刀也从其手中脱落到了地上。
木荷见着几乎没掉过眼泪的缃缃,此刻正红着眼眶,上前替其理了乱了的衣衫:“殿下怎会错,可是发生了什么奴婢们不知道的?殿下?”
上辈子木荷护着一意孤行要去皇城楼上的自己,成了人形护盾身中数箭,最后也是死在了自己面前。
缃缃又问,声音更加哽咽:“木荷,我是不是错了?”
“殿下一直很好。”木荷看着缃缃这般模样,也有些控制不住:“殿下想哭就哭,不要忍着,会伤了身子。”
缃缃顿时颓然,泻了力气,瘫坐到了地上。脸上落了泪,一旦哭出,就收不住,双手捂了脸,哭得泪滴都从指缝中滑落。
哭得木荷都有些害怕,她将缃缃搂在怀里,抚着其后背,什么都不敢问。
缃缃躲在木荷怀中,哭得几欲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