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唤许碣,是禁卫军的老人了,管着两个小队常在六司附近走动巡视,许碣点头:“看着像是冗儿,原是造办司守阍的宫女,为人挺伶俐,兄弟们来来往往巡视都打过招呼。后来听说被皇后娘娘抽调到有孕的楚美人宫中伺候,就没见过了。”
他此言不虚,认出冗儿的侍卫不少。程俨心中一沉,隐有不祥之感,此事本也不善,若是牵扯到有孕的嫔妃就更不好说了。
玉华轩中,不少人心生悔意,东华便是其中之一,正与穆双安坐在外间,腰弓了一半,低声嘟囔道:“若知今日会发生这等事,真是打断腿也不来了。”
穆双安道:“世人皆非神仙,哪里料得道若是和今后。你且安心待着吧,我看端王妃已是瞪了你好几眼了。”
东华偷偷抬眼,果见自家母妃一双明眸不善的瞪着她,忙直起腰正襟危坐。
穆双安悄声问道:“我今夜到得晚,刚进到御花园已是乱了,隐隐听着喊死人什么的。到底发生了何事?”
东华压着声音:“说出来怕你害怕。”
穆双安道:“我不害怕,你尽管说。”她本低着头借着灯笼光看湖中的有鱼,忙摇摇她手臂,“好东华,你当时正在那里,定是看见了,快说说。”
东华拿手捂了捂脸,心有余悸道:“大灯笼塔洞里出来一只死人脚,裤脚鞋面均是褐色沉沉,观之令人毛骨悚然,接下来几日我定会夜夜噩梦。”
程俨匆匆而来,玉华轩临水而建。建时就取其临水风凉的通透,虽分为外间内室,但挡隔极少,说话均可听闻。
“禀皇上,灯塔后有一具女尸,已通知刑部,刑部人还未到。但女尸目测应该是近日死亡。”众人心头皆感悚惧,后宫中虽常有阴谋倾轧,但这等可怖的尸体还是少见。
程俨头也未抬,继续道:“已请相熟的宫人进行了辨认,确认女尸乃楚美人身边的冗儿。”
楚美人肚子已有六七个月大,浑圆斗大。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果真是冗儿?”冗儿此人她有些印象。是她有孕后,皇后从六司抽调过来的几人其中之一,因是后来的,又不知底细,一时不敢深信,从未许过她们进内殿伺候,只让在外院做些粗杂活计。她细心看来,几人中只冗儿从未有过怨怼之色,是个踏实的。她还想若她真是个好的,待到生产之后,试着用一用也无妨。只是不想今日她竟死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孕中身沉心思重,楚美人脑中百转千回,忽觉小腿一痛,竟是腿肚子转筋了,挨不住痛呼出声,皇后忙将她移至旁边的隔间中,又一迭声的叫请太医。
皇帝一时大怒于心,他倒不是怜悯一条生命的逝去,也不是与那宫女有何瓜葛,只是这花灯会是他一时心感年少之事,为全少年之心所办。竟就有人杀了人还放置在灯塔之后,又以这样的方式现于人前,着实让他颜面尽失:“朕命禁卫军全权负责,刑部协助,定要在七日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程俨忙跪下接旨。
皇帝心中恼怒,还欲再说什么,忽觉胸口滞闷,嗓子发痒,怕被人瞧出端倪,忙一挥手命众人散了。待人都走远了,这才捂着嘴一阵猛咳,似能把肺都咳出来一般。荣福公公忙奉上茶盏,皇帝待略略平复了些,也不接茶,看也未看,随手将帕子扔与荣福便走。
荣福看见帕子上的丝丝血迹,心中的惊骇如翻江倒海,不敢多言忙起身跟上。
玉华轩有一条长长的木道连接岸边。东华揽起端王妃的胳膊便撒娇。端王妃没好气道:“你这回可还闹着府中无趣,要住在宫里?”
东华小声道:“不了不了,女儿这才知道还是自家府中最好。”
两人说着话走远。穆双安怔怔的看着她二人背影。静川小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跟失了魂似的。”
穆双安掩住心中羡慕,只道:“没什么,只觉端王妃风姿绰约,素日里倒是少见。”
穆双安本以为,就这一晚上不太平,却不料接下来,竟是日日都不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