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手快按住了她,低声道:“不必理睬。”随后朝马弦儿微微点头,笑道:“马姑娘不必如此自谦,马姑娘面书笨蛋亦能从容,确是刚强之人。况且马家家学渊源,我亦听闻马大人曾随军督办时,因喜功贪进,被掳至敌营,给番奴牵马洗蹬,着实能屈能伸,乃吾辈楷模。一门双好汉,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今日若不是婉儿及笄礼,就为此,我也该与马姑娘浮一大白。”
马弦儿登时俏面通红,不知是醉的还是羞的,穆双安言语刻薄实乃屈指可数的,马弦儿数次被她抢白奚落,几近气死。
其父马继一生最为人不齿的便是此事。她倒有心分辨几句,只是周围众多小姐皆尽侧目,甚有捂嘴偷笑的,着实难堪,“不知所谓。”马弦儿扔下一句话转身便走。再与旁人说笑,旁人面上虽无异色,但心里到底不得意。
李少夫人正陪着几位小姐说话,忽听厅堂一处顿生喧哗。忙告了罪。起身查看,见那边马弦儿娥眉倒竖,怒形于色。李婧站在对面,苦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旁边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姑娘,面色古怪。
这一边马家在朝中正炙手可热, 另一边自家小妹是婆母中年得女,自然爱宠非常。她二人平日素无交集,怎的起了冲突,李少夫人赶忙上前,笑道:“这是怎么了?”
若是平时,马弦儿自持身份,必不如此,只是今日几杯果酒下肚,先前又被穆双安抢白几句,正是酒意壮恼意,厉声道:“你问她安的什么心!”
李婧脸蛋圆圆,此时皱得跟腐皮包子褶似的,几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素日常听魏哥哥说马小姐才学好,书上看了几句诗不懂,便想趁着今日求马小姐赐教。”她年岁不大,又带了哭腔,众人只囫囵听了个什么魏哥哥,又才学赐教什么的,不知道她到底说的什么。
李少夫人心中一咯噔,这魏哥哥旁人一时想不到,她却知是谁,低头一看,果然李婧手中抓着一张纸页子。生怕李婧再说出些什么,李少夫人忙打圆场:“婧儿年纪小不懂事,或是言语间冒犯了马姑娘,我替她赔个不是,还请姑娘见谅。”
凡事若是能这般过去了,便少了许多是非,可总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一旁的许小姐道:“可方才李姑娘刚拿出誊抄纸,还未怎么说话,马姑娘就已勃然大怒。”
“正是,”李婉此时亦来到一侧,“今日是我及笄礼,马姑娘因何事心中不快?”
马弦儿气得胸闷,这话说的,就好像她借题发挥,撒泼使气似的,就这点子破事,先是被穆双安言语讥讽,再是被她李家人拿诗嘲弄,真是气煞人。她一把夺下李婧手中纸,扔给李少夫人,怒道:“你且看看。”
李少夫人一览几行,这诗是节选抄录醉吟先生的《缚戎人》。说的便是一名流落番邦被囚禁、回至汉土又被俘虏的汉族百姓的故事。马弦儿之父亦曾流落番邦做过马奴,拿着这首诗请教马弦儿,确如指着她鼻子相骂。可现在这么多人,此事又不好明说,若是说开了,便是把马家人挨个扇一遍耳光。
李少夫人心中清楚,定是李婉心中愤然,故意使的坏。忙连声告罪,又对着李婉李婧二人使眼色,可李婉打定了主意,必不会退缩,开口道:“我看这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醉吟先生的大作,举世流传,你急什么?”
马弦儿更是怒甚,拂袖便走。李婧吓得就去拉她,还未够着她,不小心碰着凳子,倒撞得马弦儿一踉跄,只见从马弦儿袖中滚出一物,骨碌碌直滚至穆双安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