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分辨刚才喝下的啤酒是哪里产的,格雷只是继续端着只剩下白沫子的大口杯,时不时地望向盯着自己的咖啡杯的露西。
总感觉露西变得不一样了——这是自海边合宿回来后格雷观察到的结果。
虽说那种变化似乎在更早以前——三个月前就有所征兆,但那时还有个围在这家伙周围团团转的笨蛋在,他并没有特别去在意。而在今晚,在没有了那个刺猬头脑袋的阻扰下,格雷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深刻体会到了。
——露西变了。
并不是外表或是性格上有所改变,该怎么说呢,像是这些上多了一层东西那般。
无论是神情上还是氛围上,甚至气质上,都被笼上了一层纱一般。
让人如此想去接近她,更进一步地——
是女性特有的变化。
怪不得纳兹这些天一直在唠叨“露西、奇怪”“露西、没意思”的,连那个神经只比南口公园的大树细上几分的家伙都这么说了,他又怎会发现不了。
只是——
格雷又看向身边的露西,她依然注视着手中已见底的白色咖啡杯。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并不是真的在观察杯底。
是在忽略眼前的物(人),考虑远处的事(人)。
在思念着谁吧。
这个推测让他不觉握紧空杯的杯耳,与缩紧的心脏同步。
——还不如不明白的好。
这世界上的事总是这样。
他轻哼了一声,移动着身体重心,让身下坐椅的前腿回到了平地。
“露西,你……”
“恩——啊、呃?”露西终于将焦点从杯中移向了格雷,迷离的眼神加上好意的微笑让他心中咯噔一声。
“呃——”他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又啧了下嘴,挠挠蓬松的黑发。
——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啊他。
“格雷,你想说什么吗?”
“呃,啊……”他边挠着头边转着脖子,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我是想问你——唉,算了没什么……别在意。”
“什么啦,说到一半又不说我会在意的啦。”
“你自己不还是一样。”
“我、我只是……我刚才是真的没什么啦!”
“一直说‘没什么’‘没什么’的反而更可疑啊。”
“呜……!那、那就打平吧!”
“打平……你又不是纳兹——话说纳兹那副惨样你不去看看?”
“不是说吃坏了肚子吗?”
“那怎么看都不像吧?”
“啊,也是呢。”
“要我看,倒更像是被打惨了的样子。”
“一听格雷你这么说仿佛就能想到那副场景……”
“是吧——你猜是谁干的?”
脑中首先冒出的就是一脸怒火的艾露莎——格雷一想到那战况一边倒的场景,差点笑出声。所以说笨蛋就是笨蛋,都这种时候了还敢——
“……萨斯吧。”
——……吧?
扬起的嘴角还在那个位置,手中的空啤酒杯却落到了桌上。
格雷有种身体比平时更为冰冷的错觉。
原来是这样啊……
低语回答的露西还自顾自地低垂着脑袋,撩起的金发间粉色的耳壳染满了红色。
这红色映在格雷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
以为近在眼前的,伸手就可能消失。
以为自己可以旁观的,却又深陷其中。
以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却总发生意外。
总以为自己早就习惯这些了,却还是感到烦闷。
为什么总是这样?
他不得不退让,他不得不避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主角。
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退让毫无意义这件事。
他不过在做些毫无意义的蠢事。
闭上双眼,心中是绝对零度,格雷能感觉到周围热闹的气氛早已远离自己的耳膜。
但那个让人会中毒的声音依然如此清晰。
“刚才的话……你没有听到吧?”
“……嗯。”
“啊哈哈……我其实也没说什么啦。”
“……嗯。”
“啊,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哦!”
“……嗯。”
“帮我和大家说一声,拜拜,格雷!”
“……嗯。”
啊啊,原来如此。
怪不得纳兹最近总是被揍得很惨。
偏偏是那个拉克萨斯——
胜算为零。
无论对谁都是胜算为零。
因为格雷·弗鲁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