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她似乎一直是班上倒数二十名——年级中下游。纯下游的就会被劝去技校。
两件事她都答应了。
也不是答应,事件里季淳的反应都为:“啊?哦。”
她和记不清脸上有几颗痘痘的男生先是手机聊了一两天,再一起晚间在学校操场散了几天步,带了几天早饭。直到季淳有天突然醒悟,感悟这件事还不如涂黑课本数字好玩呢,没意思透顶。大为恼火的对方来班上找过她,并扬言会找人教训她。
季淳为此惶惶不安地等啊等,那要来打她的人始终没出现。
也就算了。
世间这股名叫季淳的烟火渐渐与同龄人分流。
流向混沌,流向茫茫。
午夜三时,空气黑压压往下坠。
肯麦汀店内外的灯皆被关闭,有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前台打开手机电筒。微光照亮围着前台的四人,王莹,季淳,邓彬彬和徐睿文。填写完今日余量记录的他们在分没卖完剩下的食物——不拿就会被丢掉。
“每天都是这些欸,”季淳抿嘴作势思考,清洗后厨用具泡到失去指纹的指头隔空点点,“那我要鸡米花、鸡块和蛋挞。”
她明天轮休且过生日,想着懒得做饭,故拿纸袋装了满袋。
其实就是过了午夜零点的今天。
寒风在昏黄光线里萧瑟。
黑得荒芜的夜晚,不太明亮的路灯照出一条回家路。轻轻盈盈走在光晕中的季淳一手拎着夜宵、明早午饭,另一手顺手点开手机。
“晚安。”
来自周苏杨。
她注意到这是零点整时接收到的微信。时、分、秒都整点得不偏不倚,简直像是对方定了闹钟发来的。而上一条信息还是他追问自己为什么要吃鸡胸肉。
刚拒绝了人的季淳顿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很不好的感觉。
路灯下的影子斜移、拉长、旋转,像高超的芭蕾舞者。
刺目的屏幕冷光刺向瞳孔。
她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回。
但对方似乎有神通,当下咔咔咔地又发来好几条:“你下班了。”
“chunnnn还没跟我说为什么,别忘了回?”
文字下方跟着一个比格犬安详升天的戏谑表情。
季淳感觉男的好烦!
屏幕跳出的连续追问令她些许愠恼和苦闷,不自觉停在路灯下思量如何回复对方,愈想愈专心致志——季淳对周苏杨似乎总需要“解释”。
不想解释了,季淳闷头想。
刚下晚班的她现在身心俱疲到只想死——顺从心意给周苏杨发出同系列比格犬举枪杀杀杀的表情包。
虽然季淳对具体存在的外在事物与人没有恨意,但她某些时候也会虚无缥缈地产生杀意。
不特别针对谁,单纯地全都去死。
接着她和和气气一点任性没有地应付聊天对象道:“我跟你说哦——”
停顿一下,再发:“今天下班我拿到了没卖完的鸡米花和蛋挞。”
文字的情绪是可爱与欢欣,和一丢丢难以发觉的敷衍。
常作为性格特点出场的“任性”是和“责任”捆一块儿的东西,后者比重大时前者就微不可察。
责任的另一种说法是负担。
不止是负担家庭,更多是承载自己的生活。一个小孩子只需要负担起责任来,就能迅速长大。至于岁数则根据担起的重量来判断是长成中年人还是棺材板老人。
同理,人也可以永远当个小孩子。
“我跟你说哦——”这句伪装为特殊对待的敷衍成功将周苏杨应付过去。
他很乖地再次向季淳道晚安,说自己其实困得鼻子一直出水,真的要睡觉去了。
她面无表情地打字,哄道:“好,太晚了,你早点睡啦。”
糊弄完莫名其妙男网友的季淳迈出脚步,继续往家的方向行去。
她走得一点也不认真,身姿晃晃摇摇,细长的手臂冷冽中摇曳。
好想画画,季淳想。
于是有趣地思绪漂浮起画什么,怎么画。
心不在焉的她每走一步都仿佛在变小——一株拔苗助长只待结果的树变回了苗。
刚刚好满二十岁的女孩悠然甩起手来,像小树苗荡漾头顶嫩嫩的新叶。
……
周一,傍晚。
还没换上工服的季淳接过周苏杨的检查单,低着头,认认真真折成四四方方,然后垫脚将一小块纸片插进墙挂健康证的亚克力夹中。
她俩对面已一身装束齐全的邓彬彬提醒道:“别忘三天后你拿它去换健康证。”
一水浅蓝健康证里,纸质检查单显得尤为跳脱。
“嗯。”
周苏杨,检查单上写有年龄20岁——餐饮从业健康证上